对于儿子的话,左良玉是捋须笑叹:“真是不知道当今圣上怎么想的,这蜀地已经被八大王那厮祸害过一次了,竟然不长记性,军备依旧如此松弛,简直就是不设防!”
“那脑子有病啊!”左梦庚听了,立刻接过话题,嘲笑道,“还不如让爹来当四川总兵,绝对要比他们强!如今竟然还敢通缉爹,呵呵,不用爹出马,儿子就为爹拿下整个蜀地!”
刚才还说重庆呢,一转眼,竟然变成整个蜀地了!
左良玉听了,倒是严肃了下脸,教训他儿子说道:“你也不能小瞧了川中豪杰!要不然,八大王怎么会被赶出去?别的不说,重庆附近,就有石柱宣抚司,那个地方,一定记得要绕道而走!”
“不就是白杆军么?”左梦庚当然听说过了,但是,他并不以为意,而是对他爹说道,“白杆军不是在山海关防着建虏么?这家里空虚,正好儿子领兵杀过去,给蜀地其他人一个下马威看看!”
左良玉听了,想了下,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算了,真要打下了石柱宣抚司,哪怕忠贞侯在山海关,回头追着我们咬,也没这个必要的!”
“怕什么?有孩儿在,他秦良玉那个老娘们敢过来,老子……”
左梦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左良玉打了个后脑门,有点不解,转头看向他爹。
就见左良玉冷着脸喝道:“忠贞侯南征北战的时候,都还没你呢!在我面前,你再老子试试?”
看到他发怒,左梦庚还是怕的,不敢再争辩,但是,脸上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的。都是个老女人了,还怕傻?
左良玉看出来了,有点无奈,便认真教训道:“她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要长,你现在还没资格去鄙视天下英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绕过石柱宣抚司,替爹拿下重庆,如此,你在军中也才会有真正的威信!”
左梦庚一听,顿时又神气起来,当即大声说道:“爹放心就是,儿子取重庆,犹如探囊取物也!”
从夔州府这边的武备城防来看,重庆估计也是差不多,这一点,从俘虏嘴中也能证明。
左良玉自己的年纪也大了,有意要树立儿子在军中的威望,便叮嘱左梦庚说道:“爹已经把精兵强将都调到你手下了,此去重庆,不要发号施令,听他们的便成。记住,路上不要有任何耽搁。”
“爹,你放心好了!”左梦庚有点嫌他唠叨,便连忙说道:“你赶紧去保宁府吧,你那边才是最重要的,守住了入蜀通道,我们就万无一失了!”
蜀地的战事,最为重要的,其实是夺取入川道路。
如今扼守川东的夔州府已经被左良玉拿下,并且派他得力战将李国英驻守,可以说万无一失。
剩下的入川道路,主要是在川北,也就是从秦地到蜀地的几条道。其中一条就在夔州府,另外两条在保宁府,最着名的那条路,就是剑阁之所在。
当然,如果硬要说的话,也还有,那就是当年邓艾灭蜀走的小路,不过在更西边。
因此,在左良玉的计划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西进保宁府,先把入川的几条路给夺下。这个事情,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就亲自领兵。
至于攻打重庆,其实在左良玉的心中,并不重要。只要夺下了几个入蜀通道,蜀地早晚都是他的。
之所以要派他儿子为首,前去攻打重庆府,能打下就最好,可以给他儿子树立军中威望,有利于他儿子将来接他的位置。
就算打不下来,那也没事,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能吸引川中酒囊饭袋注意力,把兵力都集中到重庆,更有利于他夺取保宁府那边的入蜀通道。
就是基于这样的打算,他就不再随他儿子一起去重庆,而是给他儿子送行。
于是,左良玉和他儿子左梦庚分别,两路人马,浩浩荡荡地开拔自己的目的地。
就左梦庚这一路来说,一如左良玉所说,多是左良玉领军入川那三万里面的老兵。并且,真正领兵打仗的,其实是左良玉的副手马士秀。
如果不这样的话,一个不小心,这唯一的儿子兵败被杀怎么办?
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知子莫若父,自己这个儿子的能耐如何,左良玉多少都是心中有数的。
有精兵强将保着,捞一个攻下重庆的名头,如此就够了!
不得不说,左良玉的这个安排,还真是有一定水平的。
左梦庚领军沿着长江向重庆进发,可谓是水陆并进,声势浩大。
当然,这个声势浩大,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陆军。因为左良玉的手下,压根就没多少战船,多是长江沿线缴获来的渔船之类。军中唯一的战船,也是夔州守军的战船。
……………………
重庆知府衙门,知府王行俭高坐其位,两边文武分班站立,都在听着夜不收带回来的消息。
“再探!”王行俭喝令夜不收离开之后,便看着手下这些文武官员问道,“你们以为,这仗该怎么打?”
左良玉是明末有名的将领,这也算是公认的。听到他领兵夺取夔州的时候,吓得重庆这边立刻紧急求救兵,说左良玉部如何凶残什么的。
但是此时,听完了夜不收的禀告之后,似乎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这不,羌汉总兵赵光远当即哈哈一笑,出列对王行俭说道:“大人无忧,末将观左良玉所部,区区一点水军,竟然就想攻打我蜀地,简直是痴心妄想!末将有一计,当能打得左良玉全军覆没!”
一听这话,王行俭不由得大喜,连忙问计。
只听赵光远回答王行俭说道:“左良玉所部缺少水军,其主力大部靠陆路向重庆进发,如此一来,耗时费力不说,粮草消耗亦多。只需诱敌深入,待其长驱直入而又粮草不济时,末将领兵,水陆并进,便能杀他个全军覆没!”
他这个话说完,王行俭还没反应,边上的推官便连忙先说道:“此举不妥,如若诱敌深入,沿线州县如何应对?”
赵光远一听,便不以为意地说道:“左良玉所部毕竟是大明有数的强军,之前已经奏报中丞大人,敌势浩大,丢几个州县,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最后能打得左良玉所部全军覆没,就是再丢几个州县,有的也只会是奖赏!”
王行俭听了,眼珠子一转,便对赵光远说道:“底下州县,亦是大明辖地,丢城失地却是不该!然则,你是总兵,这兵事上终归是你熟一些。其他事情,你和地方衙门酌情处理,总之,本官没别的要求,既然左良玉来犯,你务必要击败,甚至消灭他!”
说完之后,不等赵光远再说,他便站起来说道:“如此,便散了吧!”
话一说完,人就消失在大堂,转入后堂去了!
文官都是滑溜的很,说出来的话,挑不出毛病,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我呸!
赵光远岂会不知道王行俭的意思,心中这么想着,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声,却也无可奈何,便连忙回去部署应对之策了。
对他来说,重庆不能丢,只要能打败左良玉所部,那就一切好说。
也就是说,他的计策,就由他去执行,知府大人不管。
于是,赵光远就按照他自己觉得能击败左良玉所部的策略,也就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待敌疲惫之时,再一举歼灭敌人。
因此,他当即收缩了兵力,重兵囤积于重庆的最后一道防线,青铜峡;至于其他的,都是放一些老弱残兵而已。
就这么的,左梦庚所部,一路从夔州府出发,沿着长江一线攻击前进,连下万县,忠州,涪州,一路上,真得是势如破竹,杀奔青铜峡这重庆最后一道大门而去。
也是左良玉有再三交代,路过石柱的时候,左良玉所部补给军粮的行动,并不敢往石柱那边扩张。而石柱土司这边,就只有马祥麟的儿子在,军队主力全都在外面,也压根无法主动去招惹左良玉所部,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得被赵光远料中了,左梦庚所部,当然,因为都是“左”字旗号,在赵光远看来,就是左良玉所部,离青铜峡越来越近的时候,这支叛军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了。
夜不收查探回报,也多说叛军的军卒疲惫不堪,老弱众多。
对此,赵光远很是兴奋,觉得合该他出名了,而且是踩着左良玉的尸体出名!
因此,他压住自己激动的内心,等着叛军到了青铜峡之后,最后再消耗一波锐气,再大举反击,这样就能一战而定,打败左良玉所部。并且因为他手中的战船数量众多,左良玉在这川东就算想逃,也绝对没那么容易。
如果能活捉了左良玉,那就是他去京师露脸的机会,说不定当今天子慷慨之下,也赏他一个爵位!
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叛军终于赶到了青铜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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