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将下人都打发走以后,挨着齐元昊坐在躺椅上,看着对面椅子上一边悠闲品茗的两人以及低头沉默的齐元昊。
“元昊,你到底隐瞒了什么?”齐明听到夏冰的话回过头望向齐元昊。
齐元昊抬头,看了看齐明,微微叹气,在躺椅的暗格处轻敲三下,打开一个凹凸处,从里面取出一支古朴的凤钗,并不是金银打造,而是普通的楠木雕刻,眼神有些迷离“就是它,我隐瞒的就是它”
当齐元昊将凤钗拿出来的瞬间,夏冰的双眼突然一阵灼热,双眼似乎再次进入到一个深紫色湛蓝星辉的隧道,她看见凤钗上浓郁的黑色气旋。
夏冰放在茶盅,看着齐元昊手里的凤钗,走到齐元昊身边,接过凤钗。
齐元昊见夏冰接过凤钗后看了看齐明一眼后才缓缓开口“三年前,父亲因为要去Z省参加古玩拍卖的事宜,所以御园阁有我暂时代理,我记得有一天早上因为要整理以往库存里的古玩,在意外中撞到了供奉历代齐家朝贡的排位,而从最上面的横梁上就掉下来这个青木楠木的盒子,上面被齐家封条封住,因为好奇,所以我私自揭开,里面就是这支凤钗……”
齐明听到齐元昊的话震惊的站起身,双眼骇然的看着齐元昊“这是齐家封条封住的那个青木楠木盒里的东西吗?”
见齐元昊点头,齐明气的指着齐元昊的手都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你,你,你怎么能现在才说!这,这是能隐瞒的嘛,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齐明知道齐元昊隐瞒的事情后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还有恐惧。
齐明看着齐元昊,心中只觉苦涩,这个青木楠木盒是齐家只有东家才能知道的事情,那是一种诅咒,也是齐家最深的秘密。
那封条其实是齐家寻求一生,耗尽家财才求来的符纸,只为镇压盒子里的东西,并将其供奉在齐家祖辈排位之上,只为忏悔,只为祈求,希望在时间的河流中,盒子里的东西能息怒,可是年复一年,盒子没了动静,但封条却越来越黑,听他父亲说,如果盒子里的东西怨气消逝符纸就会自然脱落,而符纸越来越黑只能说,盒子里的东西怨气越来越深。
原本在他这一代的时候,他父亲临死前告诉自己的时候,曾说过,当符纸变得腐坏黝黑的时候,必须找到玄门中人重新封印,否则一定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必须谨记,但是后来因为留学的事情以及元昊妈妈的事情,渐渐的他就忘了,尤其是留学归来后只信唯物主义的他,对于父亲曾说的警告虽然想起过,但总觉得是多疑,半信半疑间久而久之就忘了。
可是看见齐元昊现在的样子,突然想起父亲的话,齐明顿时双眼湿润“是,是我的错,我该听父亲的话的,元昊,这该怎么办?!走,我们立马去帝都,我们找玄门总会的掌教,请他出手,就算散尽家财,我也会救你!”
就在齐明和齐元昊两人相谈之时,夏冰的左手刚握住凤钗,便感觉一股十分强大的怨气笼罩她身上,紧接着,那些黑气往她的左掌内聚集,最后由缓缓聚齐的元之灵慢慢侵蚀直到被左手完全吸收,之后,一幅幅画面才出现在眼前。
一位凤冠霞帔浑身透着贵气雅致女人站在悬崖边,一身不菲的衣着让人一看就知道身份尊贵,但最引人注意却是和衣着极不相符的发丝间唯一的那支凤钗,而头发上也只有那支古朴雕刻的凤钗做为发饰被女人松松散散的挽在女人的头侧。
山林幽幽,悬崖风口瑟瑟,背对着悬崖的女人被风吹起了大红的嫁衣,漆黑的发丝,遮住了面容,却遮不住那双满是水雾的双眼,美得窒息,如果忽略那双眼中带着的绝望,这简直就是一副唯美的古风画卷。
女人尽管绝望但却遮掩不住的满满爱恋的看着不远处立于树下的那一身黄袍加身的男人,神情痛苦悲伤,但男子却冷漠嘲讽的看着她,冰冷的让人觉得恐慌。
突然冲出一群兵将,压着一群人穿着死囚的男女老少跪在男子身后的空地上,女人再看见那群人的时候目光突然开始变得惊慌恐惧,原本挺立的身躯突然伏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双眼祈求,力度之大,连鲜血从额头顺着眼睛流下,她都不曾注意。
女人看着男人的眼神满满的全是哀求,也是悲戚,但男人只是冷冷一笑,挥手无情间,身后手起刀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女人看着倒在男子身后的尸体,连在襁褓的幼童都没放过,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如同丢了魂的破碎娃娃,双眼空洞,发丝混着鲜血凌乱敷在脸上,如同疯子。
原本以为听不见的声音突然间好像能听见了,女人声音干哑,涩然透着无穷无尽的哀伤,伸手将发丝间的那支男主雕刻而成的凤钗取下,摊开手掌,递向男子的方向举在半空,看着凤钗的目光是那样缱绻缠绵,但说出的话却悲泣如泣血的夜莺。
“当初,你拿着这只凤钗在梨花林中对我说,今生,愿于我鸾凤和鸣,结三生之缘,我信了,你看……”女人踉跄的爬起来,提着裙摆在男人面前转了转,双眼是满满的满足和憧憬,如果忽略那一脸鲜血的狼狈,这个画面会是多美,男子刚毅凌厉的面容,专注的看着女人,而女人柔美俏丽的容貌,更有着满心满意的爱恋。
女人突然停下来,自嘲的冷笑“这身嫁衣,500多个日夜,一针一线,十指鲜血,可我为什么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好幸福呢……曲庭,为什么……一夜间,都变了……一切都成了笑话……呵呵呵呵……”
女子自嘲的笑着如同丢了魂魄的木偶一步一退,直至悬崖边沿,只要一步就会消失跌落,如同残破的雨蝶……
男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女人是否会掉下去,而是向后面的士兵招招手,一个着宦官服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交给男子,男子嘲讽的看着女人,而女人目光有一丝晃动的看着男人襁褓中的孩子,笑的可悲又可笑。
最后毅然转身,双手伸开,迎风而立,衣袍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而她犹如展翅欲飞的蝶“今生,我最后悔的就是爱上你,但我最幸福的却是可以嫁给你,如果有来生,愿你我永生不在相识,一切,都在此结束吧……”
纵然一跃,女人的身影如同雨中的残蝶,破碎成殇,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女人真的会丢下自己怀里的孩子,震惊骇然的看着女人消失在天边的身影,身影如流火一般急速冲向悬崖,却只看见女人仰着面消失在层层云雾中,还有那句张张合合的哑语。
“就算我负了整个天下,但对你,曲庭,我从未亏欠……”
在女人跌落山谷后,一名行色冲冲的人带伤急忙赶至,看见满地尸首以及抱着孩子立于悬崖的黄袍男人时,双眼已经骇然,看着虽然背影挺直但略显僵硬的黄袍男人,他知道,那个男人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淡定。
来人走过一片狼藉尸首的四周,步履不稳,瞳孔紧缩,神态莫测,最后走到男人身边,迟疑片刻低语,黄袍男人瞬间回头看向来人的眼光有一丝破裂,曾经附在脸上的冷漠开始变得慌张以及不敢置信,刹那回头看向悬崖,望不见尽头的崖底,云层密布,抱着婴孩的双手颤抖,身体踉跄后退。
“不~”男子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山间。
而夏冰也在男子的嘶吼声中清醒,不知是元力透支的厉害还是因为凤钗上的执念太深,居然将夏冰从那副‘往事’中弹了出来。心神震撼的同时带动着身子也被一股强烈的怨力撞击的连连后退。
知道夏冰身子撞向身后的桌椅之上碰到了茶盅,清脆的茶盅声惊醒了还在一旁焦虑的父子两,齐元昊和齐明才齐齐看向夏冰。
“夏小姐,你……”看着一脸神色不好,额头冷汗的女孩,齐明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看见了?!”齐元昊看见夏冰的样子,神情有些激动,似乎知道夏冰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齐明被齐元昊的话弄得更加不知所措。
“什么看见了?看见什么?”
齐元昊转头看了看齐明一脸的不知所措,微微叹息“从拿出那支凤钗以后,我每晚都像是局中人一般,无时无刻都在经历那里面人的所有故事,有时候是那个狠厉的男人,有时候是那个可怜可悲的女人,有时候是连生命都无法掌控的死囚,他们痛苦的经历,我都要一一经历……”
齐明虽然不知道齐元昊说的那局中人是怎么回事,但从自己儿子口中诉说的时候,他依旧听出了满满的疲惫和无能为力。
夏冰稳住自己的身体,看了看齐元昊说道“这凤钗,你看见了多少?”
夏冰虽然看见了很多,但是她觉得那里面关于那个男人和女人的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这支凤钗原本只是一件平常之物,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缠绕着如此深厚的怨力。
齐元昊没料到夏冰会这么问,想了想说道“一直再重复上演那一幕”
“女人跳崖那一幕!”夏冰和齐元昊不约而同异口同声的说出了相同的话。
看了看手里的凤钗,夏冰伸手递给了微生少亦“我没有感觉到里面有灵体的存在,是怎么回事?”
夏冰边说边将凤钗递给一旁优雅品茗的少年,这时候齐元昊和齐明才将视线转到这个看起来比齐元昊更像病人的少年让父子两都很惊讶夏冰的态度。
微生少亦放下茶盅,看了看夏冰手里的凤钗,暗红的楠木凤钗,雕刻的栩栩如生,精致宛若新生,可见当初雕刻的人是费了心神和精力的。
“因为他的执念让他选择生祭!”微生少亦就着夏冰摊开的手掌轻描淡写的从凤钗的表面上轻抚而过。
“生祭?!”
齐元昊和齐明第一次听见少年开口不由得有些震惊,少年的声音太好听,也太清冷,让人有些恍惚,因为一直不曾出声的人,让他们一直以为,少年是不会说话的。
夏冰看着手掌上的凤钗,慎思一番后,双手合十,将凤钗反复在手掌上翻转,流利的动作让齐元昊和齐明都震撼了。
夏冰看完那个不完整的‘故事’后,虽然不清楚里面的男女到底是谁,但是看衣着,男人一定是皇上,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朝代的帝王,因为历史上好像没有这个帝王的记载。
凤钗上缓缓升起的黑气突然向她冲了过来,似乎要将她吞噬,夏冰侧身将凤钗抛掷上空,双手快速结印“天地九幽,冥冥苦海,乾坤斗转,阴阳借法,去~”一道看不见的气流瞬间冲向黑气,在齐元昊和齐明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看见黑色气息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直直向夏冰飞来。
夏冰摊开手掌,黑气缓缓落在掌心,更让她诧异的是,当黑气聚集在掌心的同时,齐元昊突然浑身开始抽搐,齐明惊慌的转身想要照看齐元昊的时候,却被身上那股阴寒的气体撞击开。
而缓缓从齐元昊身体里出来的黑气似乎有些幻化成了一张黑色的面孔,龇牙咧嘴的向夏冰俯冲过来,而齐元昊在身体里的那股黑色出现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原本稍微恢复的气色再次变得苍白,而齐元昊额头早已沁出薄汗,似在隐忍。
“昊儿!”原本被弹开的齐明刚刚爬起来就看见瘫在躺椅上脸色惨白的齐元昊,想要跑过去,却被微生少亦在身后一句不轻不淡的话愣在原地,不知该上前还是后退。
“如果你想他死,现在就冲上去吧!”
“昊儿!”齐明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齐元昊以及与黑色缠绕在一起的夏冰失神,轻轻唤了一声。
原本在内厅的聂宏全在听见一声巨响后,都震惊的站起了身,内室等候,气氛有些冷凝的几人都听见了巨响,面面相窥后不约而同的齐齐出了门向声音的来源处前去。
微生少亦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看向一旁焦急的中年男人清冷说道“如果不想你儿子出事,最好挡住想要冲进来的那群人”
齐明刚开始听见微生少亦的话的时候还有一些不解,可是还没等他问什么,就听见走廊里急切的脚步声,激灵的想起微生少亦的话,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重新闭上眼,假寐。
当聂宏全和墨雪他们一行人来到房门口的时候,见门口并没有人,而一直看墨雪和夏冰不顺眼的胡明晓,最想见到的墨雪等人不顺利的胡明晓想也不想推开众人率先往里面冲的时候,却见齐明开门出来,胡明晓想要朝里面张望,却见齐明挡在门口,神情严肃。
“对不起聂老,请你们在内室稍作片刻,得罪之处,稍后自当请罪!”
说完瞪了一眼依旧不放弃想要往里面窥伺的胡明晓后转身离开。
夏冰飞身而起一掌拍在齐元昊的天灵之上,黑色的气体如同逃窜一般全都龟缩进齐元昊的身体之中,而夏冰缓缓落在地上的身子微微有些乏力,收回元素之灵,转头就看见在门口的齐明直直的盯着她“夏,夏小师傅,昊儿,昊儿……”
见识过夏冰手段的齐明不自觉的将称呼都改变了,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13、4岁的小姑娘有这种本领她一定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亲眼所见,虽然内心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接受了。
听到齐明的话,收回元力的夏冰,沉沉地说道“明老板,想必不用我再说什么了,你应该也看见了,齐元昊的情况是被凤钗上的东西干扰了,说的更简单一点,他是被这凤钗的持有者缠上了如果没看错,他的生命力正在逐渐被那东西吞噬。”
是的,经过刚刚简单的交手,夏冰可以肯定那股黑气应该就是扰乱齐元昊命魂的怨力,只是不知道这怨力的来源是那个女人的还是最后那个男人的。
她的模样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齐明听夏冰这么一说,震撼,虽然隐约知道情况不妙,可是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但是,刚刚看见的那股实质性的黑气,那阴寒的感觉,以及被黑气撞击后隐隐作痛的身子,无一不在告诉他,一切都是事实。
见齐明发呆的样子,夏冰微微拭了拭汗,坐到微生少亦身边,刚坐下,微生少亦便递过来一杯茶。
夏冰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微生少亦,却见微生少亦正经平静的说着让夏冰无语的话。
“给债主的特殊服务”
清冷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无赖的话也只有微生少亦能做的出来了。
夏冰觉得经常面对微生少亦偶而的不正常已经习惯了,平静的接过茶看向至今都没回过神来的齐明“齐老板,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吗?或者说,你还在怀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