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健先让林小夙回家等消息,他则跟司马藉随杨曦往刑部去,提了案宗。刑部方面,以刑部侍郎李维负责接待杨曦一行。
刑部衙所内,李维将刚整理好的案件卷宗交给杨曦,言辞闪烁解释道:“六王子,案宗尚有不尽不实之处,还请海涵。”
杨曦本来对这些就不太懂,拿了案宗,想回去再看,李维却提醒他不能带出刑部衙所。
“带不走就在这看。”韩健道。
韩健感觉这李维有什么事相隐瞒,却又把握不准,他发觉李维见到他们之后处处显得很慌张,仿佛是做贼心虚。
等李维退下,韩健把心中怀疑一说,杨曦道:“李侍郎跟三哥走的很近……”
杨曦这一说,韩健便明白了。这次女皇派两位皇子一同过问科场舞弊的案子,名义上是锻炼,其实也有比较的意思,李维跟三皇子杨余走的近,就是想帮杨余而疏落杨曦。
杨曦把案宗打开,韩健也上前瞅了瞅,案发不到三个时辰,案宗很多还未来得及整理。案宗显示,这次科场舞弊案涉及面积并不大,涉及到镇安、河西和淮阴三系学派大概二三十人,因为阮平义父是淮阴学派的代表,因而阮平被牵涉在内。甚至有人指证阮平为此案的主谋。
学子舞弊的方式,是夹带小抄入场,在案发后很多涉案的考生都把小抄直接吞肚子里,因而很多人不能被当场拿脏,像阮宁这样的就是被人指证。韩健觉得可能是那些被拿的为了减轻罪责而胡乱咬人,只要阮平没被人拿住作弊的铁证,脱罪的难度不大。
看完案宗,韩健心中多有不解,皱眉道:“一次大面积的科场舞弊,竟只是几个考生夹带进场?”
杨曦看着韩健,道:“韩兄觉得有问题?”
韩健道:“不知道考试内容,光夹带,又能有多大的作用?难不成这些考生会将四书五经全部打了小抄带进场,事发后能把这些小抄全都吞肚子里?”
魏朝的科举,一共考四场。第一场考四书文,第二场是时务策,第三场考经史,第四场是诗赋。这四场内容都跟考题有密切关系,虽然说万变不离其宗,但都不是说打打小抄就能应付的来。
杨曦琢磨了一下韩健的话,惊讶道:“韩兄是说……可能是泄露了考题?”
韩健不确定地摇摇头。
“现在只是初步猜测,一次科场舞弊牵涉这么多人,幕后肯定有推手。”韩健突然指了指案宗,“这个主犯苏某,怎连名字都没有?”
杨曦也瞅了瞅案宗,道:“是有些奇怪。韩兄,先不说这个,你说这案子,应该从哪查起?”
“当然是调考试的试卷,把牵涉到作弊人,昨天考完的那两场考卷全细查一番。没涉案的也要查查,应该会有线索在内。”
杨曦点头,欣慰笑道:“韩兄所言极是。不过……要看考卷,必须要去礼部那边,还要跟家姐请示过。”
“嗯。”
经过这次到刑部一趟,韩健便感觉出,这个杨曦虽然有些才学,但做事还是太娘气,缺乏魄力,也许是他少经世事的缘故,就好像个扶不起的阿斗一样,什么事都要提到“家姐”。
“那杨公子就先去请示,一会我们在清虚雅舍碰头。”
杨曦放下卷宗,道:“如此便好。”
说完三人离开刑部衙所,杨曦匆忙回宫去,而韩健则要去上听处那边看看有没有事。今天他翘班虽然跟顾唯潘打过招呼,但毕竟不算正式请假。
韩健一走,一顶官轿便停在刑部衙所外,本届科举副考官礼部侍郎蒋英才从轿子上下来,刑部侍郎李维赶紧迎出来。
“蒋兄,你怎么过来了?”李维四下看了看,“被人知道你过来,可能会有麻烦。”
蒋英才怒斥道:“有什么麻烦,几个考生作弊,用不着大惊小怪。”
李维紧忙道:“蒋兄或有不知,这次陛下派的是三王子和六王子来督办这案子。”
“两个初出茅庐的金丝雀,怕他作甚?”蒋英才言语间有些不屑。
李维叹道:“若真是两只金丝雀,那也就没可担心的。可这次,六王子却请了小东王一起过来查案子,而这次的案子牵涉到了小东王的一个朋友。刚才小东王跟六王子说,要去请示陛下查前两场的考试卷……”
蒋英才一愣,道:“真有此事?那……不得不防……”
李维道:“蒋兄赶紧想办法应付,这次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考场有人舞弊,这一查,查出这么多人,要是追查下去,这几届的考试被追究起来,现下朝中不知道多少人要被牵累……”
蒋英才喝道:“慌什么,我这就回去一把火把考试院卷房烧了,看谁能查出什么端倪!你放心,天大的事也轮不到我们来顶,你只管做好这面的事!”
本来蒋英才还要进刑部去问问情况,如此一来他又赶紧钻进轿子里,匆忙而去。
……
……
韩健回到上听处,此事上听处内仍旧是一片风平浪静,似乎科场舞弊的案子并未影响到这里。
韩健先进了库司所在厅堂,进去之后里面仍旧是一个人影都没有。韩健心中不由觉得懊恼,他本来还对这公事挺上心的,为了阮平奔走也不忘回来看看,回来才知道他这个工作是多么的闲,或者说,工作或许是忙,就因为是他坐着这个位子,所以很闲。
韩健正要离开回清虚雅舍等杨曦的消息,却见顾唯潘板着脸走进来,就好像是故意来找他的。
“顾首席,可是有事?”韩健问道。
顾唯潘语气不善,却又好似有些妥协,道:“有件事,想问问你。”
韩健觉得顾唯潘的口气好像不同寻常,这次虽然脸也是黑黑的,说话语气却没以前那么冲。
“顾首席的事若是不太紧要,那回头在说。”韩健道,“我有急事先离开……”
顾唯潘不待见韩健,韩健同样也不待见顾唯潘,这死老头,本来跟他就不是一条阵线上,他身为东王可以理会,也可以完全置之不理。
“你……就这么跟上司说话?”顾唯潘有些怒气道。
韩健没想到顾唯潘会拿上司的身份来压他,一叹道:“有话快说。”
顾唯潘很想发火,但他似乎又不太敢发作,语气稍微平静些,道:“工部建塔的图则,你可是有看过?”
韩健本来还觉得顾唯潘是为什么,原来是为这个。
“看了。”韩健道,“我知道你下面问什么,你要问图则是不是我改的,那我也直说,不是我改的。这个答案顾首席可是满意?”
顾唯潘一愣道:“不是你?”
“顾首席似乎不太相信,不过顾首席想来也思虑过,我毛头小子一个,怎么会懂建塔的事。我看顾首席问了也白问,还是另请高明去吧。”韩健说完,转身要走。
顾唯潘道:“你既然看过,可知道是谁改的?”
韩健本来不想跟顾唯潘废话,建塔的事他本来就不想搀和,现在他最重要的是先救阮平出来。但被顾唯潘如此慎重追问,韩健感觉到应该是顾唯潘被女皇追的紧了,想要以新的图则来建塔,结果是谁画了新图则都不知道,顾唯潘这个负责人显然没法跟女皇交待。
韩健想到对顾欣儿的约定,突然觉得眼前就是个好机会,要挟顾唯潘的机会。
韩健一笑道:“顾首席,不瞒你说,我可能还真知道这个改图则的人是谁,但……也不是很确定。”
顾唯潘本来听韩健说“可能知道”,正松口气,却听“不确定”,一琢磨,分明这小子是不想告诉他。
“此话何意?”顾唯潘板着脸问。
韩健微微一笑道:“顾首席,有件事……若是顾首席答应了我,那我就帮顾首席想想到底是谁改的图则……”
顾唯潘微怒道:“若是老夫不答应呢?”
韩健撇嘴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韩健说完,快步走到门口,便听顾唯潘“站住”喊了一声。
“……什么事?”顾唯潘似乎想要妥协。
韩健直言道:“若是顾首席肯回家一趟,跟你夫人和女儿吃顿饭,那……”
顾唯潘本来以为韩健会提什么苛刻的要求,但听到这不算太苛刻的要求,却还是被他怒气冲冲一口回绝:“老夫的家事,用不着你来管!”
韩健摊摊手作出个无奈的的举状,道:“那就祝顾首席好运了。”
说完,韩健已经离门而去,只剩下顾唯潘留在原地徒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