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健对当日延宁郡王灌酒留他,一直想不通。之前韩健以为延宁郡王是想借他在府上留宿,增进关系。
司马藉道:“若那老家伙真相信少公子你就是陛下的私生子……当然不是真的,而他也相信他孙女也是陛下所出……那他想把孙女嫁给少公子,他……不想活了?”
“若延宁郡王明知如此而为,其心可诛。不过造谣者更当诛,这个谣言最初起来,很可能就是为造给延宁郡王听。”韩健叹口气,“现在并无真凭实据,一切都是猜测。延宁郡王也未必如我们想的那般,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司马藉有些着急道:“可是少公子,现在外面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恐怕言官很快会将消息传到陛下那里去。这恐怕对少公子不利。”
韩健却一脸无所谓坦然道:“谣言止于智者,现在我们无须理会谣言之事。这几天,陛下就会定下太子人选,杨公子这几日未出宫,应该在立太子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他是不会出来。”
“杨公子不出来也好,不然麻烦。发现杨公子就是个灾星,只要他一来准保出事。”
面对司马藉的抱怨,韩健淡然一笑,未加理会。
……
……
第二日早晨,宫里有人来传话,说是陛下召见。传话的并非卢绍坤,只是普通的太监,只是女皇传召口谕并无书面文函。
“这位公公,不知陛下传召所为何事?”韩健问道。
“不知。”传话的只是个小太监,被韩健问话,显得很紧张,双手敛在一起回答。
“少公子进宫?”司马藉打着哈欠出来,“不会是……昨天说的那事吧?”
韩健心说,就算女皇从言官口中得知外面关于私生子和私生女的谣言,也不会找他去问话。跟他说什么?告诉他别多想?这就有点欲盖弥彰了,难保不会令他多想。韩健想。女皇召对多半是跟立太子的事有关,现在立太子的舆论已经造足了,按照魏朝的传统,皇帝立嗣时都会询问洛阳城中王公贵胄的意见。说是商量,但韩健知道没什么可商量的。
韩健带着侍卫,随那小太监和一班宫廷侍卫一起进宫。
女皇召见的地点不在大殿,仍旧在烨安阁,如此一来召见就没太多拘谨。韩健也挺愁去朝堂上面对那么多朝臣说话,他仙子要做的是尽可能低调,因为他刚查出舞弊案和贪污案,使得他现在想低调也难。
烨安阁内,女皇仍旧是坐在书桌之后。韩健到的比较晚,他进去时。里面已经立着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他是第一次见,一个三十多岁看上去油光粉面的男子,另一个则是一名女子,二十多岁很有气质。是个穿着宫装的皇家贵胄。最后一个,韩健认得,正是昨天还送了他一大块白玉石的延宁郡王。
“参见陛下。”韩健行礼道。
女皇本来在低头看着奏本,闻言抬起头望着韩健,一笑,将手上奏本也放下。
“东王你来晚了一些。”女皇笑道。
“请陛下赎罪。”韩健紧忙道。
“你东王府离皇宫最远,通传的人过去。一去一回也需要时间。这几位你可都认识?”女皇一笑,再道,“想来你到洛阳不几日,尚不识得。这位是朕的皇叔,延宁郡王。皇叔,这是东王。未来魏朝东南的脊梁。”
韩健拱手对延宁郡王行礼,延宁郡王笑道:“哈哈,老臣已跟东王见过,不算是初时。老臣还请东王到府上吃酒,当时三皇侄也在。”
女皇一笑。点点头,未予置评。
“这位……”女皇抬手比划了一下那三十多岁油头粉面的男子,道,“是康王世子,康王年老体迈,卧病在床多年,不能亲来,康王世子代父而来。”
“见过世子。”韩健笑着拱手行礼。
之前韩健就听闻过老康王的事,康王跟韩健同样是郡王,现下已经八十多岁,儿子不少,但嫡子只有一个,听说是个不学无术的庸才,喜欢一些“奇淫技巧”,常年流连妓所楚馆。康王生病多年,有人说康王之所以迟迟没归天,是放不下身后事,怕死后儿子把家彻底败光。
“东王有礼了。”康王世子对韩健一笑,笑容中有些让韩健汗毛竖起来的猥琐感。
等前两个介绍完,只剩下那二十多岁的女子尚未介绍,这女子,其实韩健不用猜也知道,是安平郡主,闺名秀秀,安平郡王长女,安平郡王死后继承家业,当家照顾家里的弟妹打理王府产业,跟女皇的情况很相似。
杨秀秀早年在安平郡王在世时已经有婚约,可惜未及成婚,安平郡王便得病而死,这杨秀秀也很“特立独行”,居然跟女皇请旨“休夫”,理由就是要全心全意照顾弟妹。因为这年头父亲过世要守孝三年,即便要成婚也要等三年之后,于是女皇并未应允杨秀秀的请求,只是让她等守孝期满以后再嫁。到如今,杨秀秀守孝三年之期也将满,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她也将于不久之后嫁作人妇。
“这位是安平郡主,是朕的皇妹,平日里很少出府,东王你应该没见过。”女皇笑着介绍道。
“见过东王殿下。”这次不是韩健行礼,却是杨秀秀先行礼,仪态不凡。
“安平郡主有礼。”韩健笑着拱手。
在场的人都介绍完,两个郡王一个郡主,还有个郡王世子,这是魏朝除了三个亲王之外,爵位最高的几人。魏朝的郡王不少,但大多数都是皇家旁系世袭,分封在外地,有地而无兵无行政权,离权力核心已经很远。
“朕召几位前来,有事与你们商议,是关于立太子之事。不知你们几位,有何看法?”女皇直言不讳问道。
女皇说完,环顾在烨安阁内的四人。在四人中,最先情绪有变化的是康王世子,他先侧目看了韩健一眼,像是想听韩健的意见,不过先开口的却是延宁郡王。
延宁郡王躬身道:“立太子事关一国社稷,乃天家大事,陛下深谋远虑,必定能选出德才兼备的皇子来担当此任。老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自有所议。”
韩健瞅了延宁郡王一眼,这老家伙真是会抽身。一番场面话说的也算漂亮。我就是不说,你就是皇帝能把我怎么着?
女皇一笑,似乎已经习惯了延宁郡王这种说话办事的风格。
“旁人都说皇叔你是闲王,朕看来不假,皇叔不说,朕也不勉强。”女皇说完,再看了看其他几人,希望能有好的意见提出。
延宁郡王说完,剩下三人怎么也要说,韩健是不想先开口的,他要先听听其他人的意思,让他们试探一下女皇的口风。
这时候,康王世子仍旧不说话,眼睛还在瞄着韩健,这目光令韩健很不爽。
此时杨秀秀行礼道:“陛下,皇妹只是一介女子,朝事本不应多加议论……”
女皇一笑道:“朕不同样也是女子?”
“陛下才干,皇妹所不能及。皇妹只是认为,陛下如今正盛年,立太子之事何必急于一时?不妨等日后,再作筹措?”
杨秀秀说完,韩健听出她话中有话,难道杨秀秀是暗示以后女皇会有子嗣来继承皇位,而不需要把两个弟弟扶上太子的位子?
女皇微微摇头道:“朕如今正当盛年不假,可当初先皇之时,也当盛年,还不是……唉,人生之事旦夕祸福。朕只是希望,一旦朕有何三长两短,魏朝不至于国祚大乱,到那时,朕九泉之下也无颜见杨家列祖列宗。”
女皇言语间很感慨,说完这话,她未再等,直接问康王世子道:“不知康王世子有何看法?”
“这个……”康王世子面对女皇的问题,显得很局促,在这等局促的时候,他竟还是不由自主望向韩健这面来。
韩健真想把康王世子那双眼睛给刺瞎,没事瞎看什么?
“陛下……臣……臣认为……陛下可……可以选择一位皇……皇子来……来当太子。三王子……子和和……六王子都……都挺好的。”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说了等于没说。韩健心想,康王世子是个结巴?
“康王世子你慢慢说。”女皇道,“你具体说,朕的三弟和六弟,哪个更适合当太子?”
“这个……”康王世子再看韩健一眼道,“臣觉得……还是三王子吧。”
韩健感觉出,这个康王世子不是结巴,只是可能第一次被问及这么重要的问题有些紧张。韩健也难理解,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常年在妓所里泡着,接触的人也不少,怎么也能在御前召对时紧张到这么一副样子?
康王世子虽然说的磕绊,但好歹也把意思表达出来,他支持将杨余立为太子。韩健暗忖,有立场没理由,这种意见说了等于没说。
女皇没过分苛责于康王世子,只是将头转过来看着韩健,道:“东王之意呢?”
韩健躬身行礼,态度很自然道:“臣认为,论学识人品才干,六王子更适合登太子之位。”
韩健一语既出,房里包括宫女在内,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回答的实在是太干脆了,较之以往几人的回答,他这个回答可以说是蓝本级别的回话,只是内容上令部分人不解。
“哦?”女皇轻轻蹙眉,仍旧是未予置评。
不过一旁的杨秀秀则有些怨恼地打量着韩健,似乎觉得韩健这么说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