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健对法亦问出这问题,便感觉是徒劳。虽然他对法亦倾慕有加,但他们说到底只是挂名的师徒,二人之间也无亲眷关系,法亦又怎会为了他而背弃女皇?
“师傅不愿回答算了,徒儿只是心生感慨,故有此一问。”韩健面上带着些许的唏嘘说道。
法亦面容上露出个复杂的神色,这神色让韩健看不懂,却也让韩健感觉到几分欣慰。至少法亦在遇到这问题时,还是考虑过的,那也就说明他在法亦心中也并非一无是处。
“健儿,你不得不离开豫州。再过两日,江都的兵马就会到豫州城下,到时出城怕是已然不及。”法亦见韩健没纠结她支持谁的问题,转而劝说韩健出城。
韩健却摇摇头道:“师傅不必多说,徒儿这次不会出城,要是师傅强来,那徒儿拼死也会抵抗。”
法亦见韩健一脸慎重模样,便知道韩健不是开玩笑。法亦面色带着几分不解,道:“健儿,你作何会认为……师傅会强……迫你?”
“难道师傅不会吗?”韩健神色也带着几分冷峻道。
法亦勉强一笑,微微摇头。
韩健也随之一笑,道:“那师傅可否陪健儿往南王府一行?”
法亦考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去南王府的凶险程度。韩健见法亦犹豫,便道:“师傅不愿同行?”
法亦再微微摇头,道:“既然你要去,为师同行也无不可。”
“多谢师傅了。”韩健让法亦先在房间里等候,而他则先往隔壁房间,知会了二柱他要暂且离开。
等韩健回来,法亦立在窗前。迎着皎洁之月望着豫州城夜景,空旷空际之间,韩健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法亦时的场景。那时法亦一身素衣。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与当下的法亦别无二致。
“师傅。走了。”韩健轻唤一声,道。
法亦闻言侧过头来,轻点了下头,随之一跃出了窗口。
韩健随之出了窗口,与法亦同行,二人一路上都无话。到南王府围墙之前,法亦却停下来看着韩健,问道:”一直没问你。到南王府为何事?”
韩健知道这一路上法亦早就想问这问题,法亦之所以忍到现在,是因在客栈时便发觉他态度有异常,不想触动于他。
“我想见,苁儿。”韩健顿了顿说道。
“南王二小姐?”法亦轻轻蹙眉,她能感觉到韩健对杨苁儿称呼的亲密程度,若非韩健跟杨苁儿有什么,杨苁儿不会在得知女皇为韩健和顾欣儿赐婚后便不告而别,而韩健也连夜追往豫州。法亦毕竟心思细腻,很多事不用别人说。她也能猜到几分。这次女皇派她来接韩健回江都,其实也是为了防止韩健跟杨苁儿之间过从甚密,以至于跟南王府之间有什么。
说到底。女皇是准备彻底平定豫州之地,以豫州和江都之间形成坚实堡垒,再伺机夺回洛阳。女皇从开始就没准备跟南王之间有缓和余地。
“师傅,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韩健道,“若师傅阻止我进去见苁儿,那我与师傅师徒情分就此已尽。”
法亦神情也变得徘徊,她知道韩健这一进去,安全暂且不提,光是所产生的局势影响力。就非她所能控制。女皇要强硬,而韩健意为缓和。二者之间本身就有差异。法亦也突然明白为何在客栈,韩健会问她到底站在哪边。原来韩健也猜想到女皇用意,甚至要违背女皇旨意,执意去按照他自己所想去做。
法亦摇了摇头,却不置可否。
“师傅若是不愿进去,徒儿也多有感激。”韩健说着,先往南王府围墙方向而去,一跃抓住墙头,翻身而上。
韩健跟法亦说的意思也很明确,要是法亦觉得为难,可以置之不理,就当是法亦来到豫州没见到他本人,回去也好对女皇交待。即便这样,韩健也会觉得法亦是在帮他。
韩健刚站稳,要下去,却听衣袂之声,原来法亦也跃上了墙头。
“师傅这是……”韩健带着几分紧张看着法亦,要是法亦执意要带他走,韩健会如同他所说的一样,不惜拼死跟法亦一战。
法亦微微一笑,道:“为师怎放心你独自前去?”
听到这话,韩健心中便感觉几分温暖,不过韩健也感觉到几分悲凉。说到底,法亦也只是将他当成是晚辈来关怀,最多当成是亲人,却没将他当成是情人。虽然这结果韩健从认识法亦的时候就预料到,可事到如今,韩健也有些不甘心,毕竟他对法亦的感觉,从他认识法亦开始就没变过。
韩健未多说,直接从墙头跃下,法亦也紧随其后。
进到南王府,韩健两眼一抹黑。他第一次来南王府内部,自然不知道杨苁儿现下在何处。当下城中混乱,身为南王助手的杨苁儿,也未必会在南王府中,韩健也怕此行见不到杨苁儿本人。
“师傅可是知道南王府的院落布局?”韩健看着法亦问了一句。
法亦微微摇头,道:“不知。”
韩健叹道:“算了,看看能否从南王府侍卫或是仆从口中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韩健和法亦摸进南王府内一条围墙过道,两个丫鬟提着灯笼匆忙而过,韩健对法亦摆手示意,法亦不由分说,直接上前将两名丫鬟点到,随之将之拉入到小花园的假山之后。
等到了假山后,韩健也跟着过来,法亦将一名丫鬟点醒,厉声道:“杨二小姐的房间在何处?”
那丫鬟吓的六神无主,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面前就出现个跟仙女一样的人物,问着她好似魔鬼问出的问题。
“在……在后侧院!”丫鬟战战兢兢答道。
“走,带我们去!”法亦将那丫鬟扶起来,顺带又在另一名丫鬟身上的穴道点了。招呼韩健一声道,“走!”
那丫鬟带着法亦和韩健到了其口中所说的后侧院,到了地方,韩健才知道只是个僻静的院落。小院是独门独院,里面布置整洁,院子里有兵器架,上面摆满了兵器,而屋子则是漆黑一片,韩健也不知是杨苁儿睡着了,还是根本不在里面。
“你们二小姐可在?”韩健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问道。
“不……不在。”丫鬟道,“二小姐……随王爷出去了。”
即便丫鬟如此说,法亦还是不放心,押送着丫鬟到了屋门前。
“敲门!”法亦以威吓的口吻道。
“……是。”丫鬟轻轻敲了下门,门自己就开了。韩健也没想到屋门是虚掩的,本来以杨苁儿的出身,怎么也不可能连个丫鬟都没有,但此时小院里的确是很僻静,连人声都无。
“这院子,平日里除了你们二小姐,还有何人?”韩健问道。
“没……没了。”丫鬟道,“二小姐……不喜欢别人打搅。连收拾……都是二小姐自己做的,王爷也不许我们下人靠近这院子。”
“好了。有劳了。”
韩健先行进入屋内,先是感觉眼前漆黑一片,不过很快他便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伴着窗棂射进来的白色月光,韩健也能看清小屋里的布置和陈设。
杨苁儿的闺房,很简单,没有梳妆台,也没有纱幔屏风。有的只是一张牙床,床榻上布置整洁。韩健目光随着床沿,落在床榻前不远处的书桌上,书桌布置也不复杂,上面也只摆着几本兵书。在靠窗的一张矮桌上,摆着一方古琴。韩健记起杨苁儿对琴乐甚为爱好,便觉得在她房中摆着一方琴也是平常。
韩健正要转身,却发现古琴旁有一方木质的物件,韩健拿起来,以为是口琴,却发觉只是口琴的摹仿品。因为摹仿者不得制作之法,只是制作了一个外壳,有了口琴的轮廓,却无其中最关键的簧片,韩健将口琴拿在手上,也能感觉到摹仿者甚为用心,甚至连口琴上一些花纹也精心雕饰过。
韩健摸了摸怀中,将杨苁儿还给他的口琴拿出来,二者一对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韩健心中不由一叹,心中也大概能想到杨苁儿从洛阳回来,睹物思人时的惆怅之心。一个女子,被人拒婚,却拿着负心人当玩笑一般送给她的物件,精心雕饰,却只是令内心愈发惆怅而已。
“健儿,你在作何?”法亦将那丫鬟颠倒,摆放到床边的僻静处,过来窗边看着韩健,问道。
“没事。”韩健叹口气道,“师傅,可能苁儿她有事,今晚不会回来。”
“你要走了?”法亦问道。
“等过了今晚,再来见她也不迟。”韩健道。
法亦面带不解,道:“健儿,你怎的想不通。这次我们前来,惊动了府上的人,除非将人灭口,否则南王府必定加强戒备,你再来,怕也到不了南王二小姐的闺房。”
韩健一笑,好似充耳不闻。
却在此时,院子里传来响动,院门被人推开,只听杨苁儿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哥先行回去,我进去收拾过,去见父王。”
一个浑厚男子的声音传来:“二妹快去快回。”
言罢,脚步声响起,韩健见月色下,杨苁儿进到院子来,到屋门前,她突然停下,手也按在了佩剑之上。以她对事物的敏锐之心,自然察觉到屋子里有人来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