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韩健如往常一样早起。等他梳洗过吃过早饭,便要处理正事。
身为东王,虽然可以生来享受荣华富贵,但也要承担他自己的责任,便是要挑起东王府的大梁。
早饭过后,北方的军情传来,说是洛阳方面已经发兵攻打江都的北部重镇洛州,从各方渠道回馈的消息来看,这次洛阳方面出兵有七八万兵马,近乎是洛阳除了要正常守备之外,所能调出的全部兵马。
紧急军事会议在东王府内进行,这次军事会议,出席的都是江都军方的实权人物。其中也包括刚被提拔起来的正将张行。张行在韩健离开军营进城之后,一直负责城外十万大军的调度。随着这些日子的调度,十万兵马有部分已经归乡,而其中主力部分,仍旧驻扎在江都城外,随时听候调遣。
这次会议,韩健有意没让朝廷洛阳派系的人参加,而好似是东王府的闭门会议。
会议一开始,韩健便将前线的战报通报了一下,将大致情况说明清楚。
“……除了洛阳方面的兵马,北王府驻扎在黄河以北的四五万兵马也随时会动身南下,抵达洛州,前后不需三日……”
洛阳的七八万兵马,加上北王府的四五万兵马,一下子就是十二三万兵马。
而江都的正规军,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万,还有接近十万的守备军。守备军虽然在战时也会被调用,但毕竟并非正规军。武器落后训练又跟不上,以至于战斗力低下,甚至有的地方守备军以老弱病残居多,连看个城门都嫌累赘,调上前线也不堪大用。
而此时东王府在前线洛州的驻军,有七八千之多。都是在年底这段时间从洛州周遭的州府调过去应战的,但这七八千兵马,也完全是地方守备军。其中有作战能力的可能只有三四千之多,守城会很困难。
“……诸位,如今情势紧迫。有什么便直言。”韩健最后看着在场所有人道。
韩健把前线的状况说完。在场的人也会感觉到压力。在描述洛州驻军时候,韩健有意将兵马提高到两万,一来是给将士信心,二来是为了防止有洛阳细作混在这些军将中。走漏军情。
韩健把话说完。在场却没人说话。
一般的军事会议。除非特别有见地的人,否则不会挑头来发表意见。这是需要担责任的。只有别人发表了意见,在根据其讨论。才是一般有经验军将所为,这样就算要担责任也会很轻。
见在场人不说话,韩健坐回椅子上。
韩松氏起身,带着几分薄怒道:“如今东王已执掌东王府,你们这些都是东王府的忠臣良将,难道这时候就是让你们来不说话的?”
“郡王妃见谅,我等不言,乃是因并无良策。”一名军将道,“此时最好办法,莫过于增派援军。但如今东王府情况,我们不甚了解,如此决定还是应交由东王来做方为合适。”
韩健一笑,这就是推诿责任了。
他也知道这些军将推诿责任,也跟这些日子以来江都粮价的起伏有关。说到底,涉及到江都地方商贾和富户的,不但有江都的行政官员,还有这些武将。
这些人的背后,可能都有不少的富贾来支持,这次富贾损失惨重,连这些军将也会跟着有损失。说到底,他们对东王府带着一定的愤恨,责怪韩健跟南齐用城池换粮食,反倒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在他们看来,韩健独断专行,什么事都不需要他们来帮忙。这也是韩健在最初提出借粮构想时候想到的。
“既然如此,那今日的会议,就到此结束。”韩健起身道。
“结束?健儿,你……”韩松氏惊讶打量着韩健。
现在洛阳和北王军的兵马都已经发兵来攻打东王府的军事重镇,已是迫在眉睫,会议结束,应该就是马上出兵应战。但韩健却如此轻松地说会议结束。
“诸位,请回吧。”韩健朗声道。
在场的武将虽然对韩健多少有些意见,但也没想到韩健会如此直接,面面相觑一番,只好先行礼退下。
等人都走了,韩健坐下来悠闲拿起茶杯喝茶。韩松氏道:“健儿,你又搞什么鬼?”
“二娘,你没看出来,这些人心怀戒备,就算你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无功?”韩健突然说道。
“他们都当是你用江都的城池换了粮食,只要将来他们知道你是冤枉的,自然会改变成见。你不会因跟他们计较这个,连涉及到我东王府的大事都不理了吧?”
“二娘你听我说。”韩健见韩松氏有些着急,道,“其实这几日,我已经找了部分军将谈论过这事情。洛州的防务也有所准备,就算是贼军发兵二十万,一时三刻之间也不会攻陷洛州。”
“你怎会有如此自信?”韩松氏惊讶道。
“二娘好像忘了,现在正是深冬,天气寒冷异常。这时候强行攻城并非良策,我猜想,就算是洛阳发兵,也是虚张声势,想趁机令洛州军民不战自溃。这时候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兵马和粮草支援,令城中军民上下齐心……”
“如何才能上下齐心?”韩松氏听韩健的话,便感觉不太妙。
“当然是要我这个东王,亲自上前线去督战。”韩健笑道。
“你说什么?”韩松氏先是惊讶,继而是愤怒,道,“健儿,你别说你又决定了,不让二娘说!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能离开江都半步。”
韩健安慰道:“二娘想多了。我是说上前线督战,却也没说是现在。如今陛下不在江都,我就算是再任性,也知道江都少不了我。”
“你的意思是?”这下韩松氏是彻底糊涂了。
韩健想了想措辞,道:“我只是说不马上去,但怎么说,还是要去的。因为在洛阳和北王府两方夹攻之下,洛州终究也坚守不过两个月。过了洛州这关,我们再想组织有效的防御,军心溃散之下便难比登天。”
韩松氏想了想,执意道:“二娘不想你到底要做什么,但你现在就是不能走。你走了,东王府就彻底垮了!你可要三思而为之。”
韩健笑着点头,韩松氏才稍稍放心。毕竟韩健说之前几天他已经跟军将商议过,那就是没有大事。
“二娘,先头部队我已经在筹集,大约有两千骑兵,会直接从东路北上,从江州斜插往上,对洛州形成支应。如此没问题吧?”
韩松氏点头道:“没问题。这些事,你可以自行拿主意。不过你身边得有人帮你,二娘身边,的确找不到一个能信得过的军将,真是愁人!”
韩松氏发愁,是因为韩健这次的借粮近乎把江都的士绅得罪了个遍。而那些军将就算是有心帮韩健的,也要看着那些士绅的脸色,自然不敢太出头。
韩健笑道:“我身边倒有个好的帮手,就怕二娘不敢用。”
“谁?”韩松氏蹙眉打量着韩健。
“就是苁儿,我的夫人。她在南王府,就是治军有方,这些年南王府的大小军事事项,都经过她的手,你说她有没能力帮到我?”
韩松氏先点头,继而摇头,道:“她是你的妃子,不能抛头露面。而且,她还是南王府的人,你就这么信任她?”
“二娘你也是东王府的妃子,不照样抛头露面?再者,二娘你是惦记娘家人多一些,还是东王府?”
韩松氏横眉冷对韩健一眼,道:“健儿,不许你再拿二娘和你的那些姨娘开玩笑!这种话,说出来成何体统?”
韩健一笑,住口不言。
“既然你相信苁儿,让她帮你也无妨。这些日子看她,也的确很守本分。不过南王府那边,你要应对一下,眼看我们要发兵北上,但南王府的兵马仍旧字我江都城外,始终是个隐患。”
韩健道:“有苁儿帮忙,相信南王府那边也容易斡旋。”
韩松氏不再多说,借口要去跟韩崔氏商量事情,便先走了。
而韩健则先去了旁院,将消息告知了杨苁儿。
本来韩健以为杨苁儿听到这消息应该很高兴,但见杨苁儿冷淡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苁儿,你不乐意?”韩健问道。
杨苁儿有些懊恼道:“让我帮你?你觉得我有这能力吗?”
韩健一笑,他知道杨苁儿应该还在为之前他们一起从洛阳回来时候,她一路上遭遇到的挫败感而耿耿于怀。
韩健在路途中,已经表现出他并非完全不懂行军打仗。
“苁儿,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的那些能力,说到底都是野路子,要是遇上正经的交战,以我那些野路子怎能取胜?没你在身边,我还真的不行。”
杨苁儿眯着眼看着韩健,好像要从韩健目光中读出这句话是否真诚。
“你说真的?”杨苁儿一脸疑窦之色问道。
“千真万确。”韩健言之凿凿道。
“那好,我可以帮你。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杨苁儿心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