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同敬来之前就在提防韩健的阴谋诡计,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自信这次可以从容应对,不会跟着韩健的节奏走。
但现在涉及到魏朝女皇是否在江都这么重大的问题,要是他不去求证,感觉自己好像没完成一个外交家的使命一般。
“东王,你真的肯带在下去见你朝陛下?”朱同敬谨慎问道。
韩健道:“都说了我朝陛下不在江都,如今在陛下寝宫的,不过是个替身。朱上师不信的话,现在就与我前去一观,求证便是。”
“好。”朱同敬思来想去,想不出会有什么被韩健利用的地方。
就算他知道魏朝女皇不在,他也并未准备大张旗鼓去公告天下,江都毕竟还是东王府的江都,女皇在与不在,其实区别就在于东王府是否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江都的覆灭在南齐看来并非是好事。
酒宴刚开始,二人都没有吃的打算。韩健直接带朱同敬出门,乘轿子往城东公馆的方向而去。
路上,朱同敬心中也在揣测这件事到底是否为真。他心想,要真如东王所言那般,女皇不在江都,女皇会去寻找什么“蓬莱仙岛”?
朱同敬对韩健的话也是相信几分,不信几分,将信将疑。因为之前的调查所得,法亦和韩昭氏都是在长江附近寻人,而未涉及到山东一代。而此时山东以南的大部分地区,都在战火所笼罩中,就算找寻也很复杂。
不多久,韩健便带朱同敬到了城东的公馆。
二人到来,韩健亲自带朱同敬到女皇寝宫外,这时候顾唯潘心急火燎过来。他是在得知韩健带着南齐使节到来拜见女皇,情急之下匆忙来阻拦。
“顾太傅。”韩家笑着行礼。
朱同敬打量了顾唯潘一眼,这几天他跟顾唯潘也多有接触。知道顾唯潘是什么人。顾唯潘现在是名义上魏朝的国相,而且还是东王韩健的岳父。在朝中地位尊崇。
顾唯潘“巧合出现”,在朱同敬看来就是做戏了。他在揣测韩健这么做的用意。
“你作何?”顾唯潘过来,直接走到韩健身边,低声问询道。
“我来带使节参见陛下,难道不可?”韩健笑道。
“陛下抱恙在身,不能见人。你还带使节来?”顾唯潘见韩健有意张扬着说,有些心急道。他毕竟是朝中唯一一个知道女皇失踪消息的人,他自然不想这么机密的内情被外国的使节所知晓。
“没事。隔着屏风与陛下一见,应无大碍。”韩健笑道。
顾唯潘听这么说,感觉可能是韩健的“阴谋诡计”。他也是知道韩健借粮之事的,上次韩健就好好把朱同敬利用了一把,令他也十分佩服,觉得后生可畏。这次带朱同敬来,他以为韩健是要故技重施,让女皇替身隔着屏风说几句,糊弄朱同敬一下,事情也就算完。
在他看来。上次的事韩健能将他和林恪这样的老臣糊弄过去,朱同敬只见过女皇一面,自然也无法分辨真伪。
顾唯潘点头。不再干涉韩健所作,自行出了寝宫院子。
“请吧。”目送顾唯潘离开,韩健对朱同敬作出请的手势。
朱同敬冷笑一声,似乎是看穿了韩健的阴谋。心想,你不会是把真的女皇藏着,留个空的寝宫让我进去看,以瞒过我?
朱同敬心中对魏朝女皇失踪之事更加怀疑,脚下不停,随韩健一同到女皇寝宫外。
却见不少侍卫和婢女将人拦下。不许人入内。
“本王要见陛下,也不行?”韩健冷声道。
“东王殿下赎罪……郡王妃……”
“是郡王妃大还是本王大?”韩健怒喝道。
婢女自然不敢再阻拦。而侍卫本身都是东王府的侍卫,别人他们需要阻拦。东王来了他们无须设卡。
韩健示意让人退下,带朱同敬一同进到门里。朱同敬心说花样还不少,倒要看看内有什么乾坤。
到里面,便听慌乱的声音,像是有人惊慌失措打翻了东西。
“何人!”声音与女皇有几分相似,朱同敬一听,还真以为是女皇在里面。
朱同敬毕竟是国使,来敌国女皇寝宫这么私下的地方,没有女皇的准允属于大不敬,就算他是使节也不行。这种事最轻也是外交纠纷,魏朝人把他杀了也是名正言顺。
朱同敬心里一慌,心想,难道这就是东王的诡计?假意说女皇不在,诱骗我来,然后给我安个罪名再跟我“借粮”。
却见韩健更不敬地走到内室的屏风前,一把将屏风给掀翻。
这下,朱同敬眼睛都挪不开了,他要赶紧求证韩健所言到底是否为真。
只见里面很宽大的“龙床”上,正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这女子坐在那,用被子盖着自己的前胸,而脖颈也是漏出来的,好像是没穿衣服。而床榻边上,则有打翻的果盘,刚才应该是此女子要拿果盘里的水果吃,听到外面有动静,不小心将果盘打翻。
里面光线虽然有些暗,不过朱同敬眼睛很尖,他马上察觉这根本并非是他在洛阳皇宫见到的那个语气高傲咄咄逼人的魏朝女皇,而不知是何人。
“尔……尔乃何人!”女子说话,瞪的是走进去的韩健。
韩健回到江都之后,进到女皇寝宫内只有一次,还是跟顾唯潘和林恪一同进来,隔着屏风,韩健也未曾见过女皇替身的阵容。而女皇的替身也并不认识韩健。
“臣……乃是东王,特来带齐朝使节,见过陛下……”韩健立在床榻前躬身行礼,语气却是傲慢不敬。
尽管提审经过提点,已经知道如何应对一些突发状况,但唯独没有对她如何应对东王有所指点。一时间提审坐在床榻上,不知如何应对。
“不打搅陛下休息,臣告退。”韩健躬身行礼,将退出时,将屏风扶起来,然后了外厅。
此时朱同敬已经目瞪口呆,一个女子娇滴滴坐在床榻上还没穿衣服,居然有男人直接闯入进去,如此香艳令他不知如何反应。这毕竟不是青楼楚馆,而是魏朝女皇的寝宫。
“朱上师,到外面说话。”韩健再次作出请的手势。
朱同敬无奈点点头,这种事他要怀疑,可以继续保持怀疑。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打鼓,这要是真的呢?魏朝女皇不在江都,那江都现如今做主的,不就是东王?
再想想,现在的确江都上下都是东王在做主,似乎女皇在不在关系也不大。
朱同敬带着疑惑跟韩健出门。韩健示意他到偏厅说话。
城东公馆的偏厅,本来是调拨给临时朝廷,现在韩健也只是拿来借用一些。在进去之前,韩健让侍卫在外守着,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朱上师这次可是信了?”韩健一进去,便道。
“看一个假的,如何确定真的不在?”朱同敬神色已经恢复过来,镇定自若准备跟韩健周旋。
他心里明白了,韩健是想让他相信那是假的,他只要不松口,一切就等于没发生过。那韩健的阴谋肯定不会得逞。
韩健一笑道:“朱上师信与不信,无关紧要了。”
“东王此话何意?”朱同敬心里不解韩健这么做的用意,但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镇定。
韩健道:“我只是想告诉朱上师,若是境况再继续恶化下去,或者齐朝浑水摸鱼,想趁着我们魏朝内乱而出兵白捡便宜,那我会直接上表朝廷,投靠叛逆之臣。
届时,江都之困不战自解。到时候的魏朝,除了皇帝变了,其他将与一年前的魏朝无异。”
朱同敬听到韩健这话,沉默不言,韩健所说,的确是事实。
现在洛阳军和北王军之所以来攻打江都,是因为江都不奉杨余为新主,而是拥立旧主要征讨叛逆。便是朱同敬,也知道现如今江都之所以固守不出,是因为杨余和杨科本身对平定江都力不从心,因为他们也害怕南齐或者鲜卑,甚至是西王和北王坐收渔利,更有甚者,他们自己内部对权力也有争锋,谁都不想令别人白捡便宜。
这时候,只要江都上表效忠,战事将自解,到时候江都以北,仍旧是洛阳为朝廷,四王各自为政。而经过这一战,原本魏朝最薄弱的江都防线,却因为韩健这个东王执掌大权,而变得稳固。这样一场战事下来,最得益的便是东王,因为他在战事中笼络了人心,获得了威望。
女皇在,韩健还要弑君,若是女皇干脆就不在江都,那韩健仅需要做的,是事后将原本朝廷派系的那些人杀掉或者驱赶,或者干脆交给洛阳来处置。韩健虽然会落得骂名,但怎么也不会比篡权的杨余更甚。
权力面前,信仰无关紧要。谁当政谁就是皇帝,谁就是真命天子,而本身杨余也是皇室中人,甚至比女皇当政更有说服力。
“东王告诉在下这些,不是仅仅为了相告这么简单吧?”朱同敬冷笑道。
韩健一笑道:“在下就是想跟朱上师借粮,来化解眼前危机。若是无法化解,那在下,也只能走自己所不愿走的那一步,到时候,魏朝的内患将平息。这恐怕不是齐朝所愿意见到的结果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