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喜听到这人对女子的称呼,突然一下恍然,原来这个女人便是别人口中的东王府大管家。
韩喜之前有所耳闻,听说是东王特别信任一个女人,这女人据说是东王府一位军将的妹妹,而且跟东王私交甚笃,在东王府声名鹊起,现在负责整个东王府的粮食调度,可说是东王府没有官位的宰相。
本来韩喜心想,这么个女人,怎么也该是三十多岁,一副老成持重圆滑世故的模样,却没想到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而且态度很傲慢,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便见女子接过信函,看过之后,便对随从交待几句,韩喜竖着耳朵听了一下,似乎是关于军队调度的问题。
韩喜一听心想不简单,这女人不但管粮食,还管军政?东王府莫非是没人了,要一个女人来统筹大局?
“韩左丞,怎还不走?”李县尉走过来,陪笑道,“韩左丞前来,本官未及招待,还请见谅。本官便不多送。”
韩喜一听便觉得很恼火,现在你不是不能好好招待,是有“贵人”来,把他这个“贱人”给轻视了。
韩喜带着几分恼火,心说,我这就出城到渡头,给你们刁难一下,看回过头来是谁求着谁。
韩喜在金陵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小人,凡是得罪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也是他的风格,便是锱铢必较,因而就算是一些正值的官员,也从来不与他一般计较。
等韩喜带着随从到了城外,还没等到渡头,便见到一辆辆马车在往城里运粮食。这下韩喜也有些傻眼。
没有他的命令,手下的军将居然就这么让人把粮食运进城?
“韩左丞。您可算是来了。”一名副官本来是随着运粮的车队进城,见到韩喜,马上从马上跳下来。
“这是怎生回事?”韩喜抓着那副官的衣领。喝道,“没有本官的命令。你们也敢随便放粮?”
“不是啊,韩左丞……您去渡头看看便知道了。”
副官很无奈,似乎也解释不清。
韩喜只好先收起怒火,上马随着那副官到了渡头,眼前的景象令他吃惊万分。
东王府不知道从哪调过来大批的军队正在卸船,韩喜原本只知道地方上有接应的人,到了江都地界上还没见到人影。这下居然一次全瞧清楚了。
“韩左丞,您说我们只有那么些个人。人家要卸船,我们能怎办?”副官一脸无奈道。
韩喜也有些恼火,的确是东王府仗着人多,前来强行卸船,南齐的护送兵马毕竟只有几百人,阻拦不得。
“那就不能等本官过来再放粮?”韩喜怒道。
“人家不许啊!”副官道,“东王府那边,上来便杀了我们几个人,说是谁再阻拦,便当我们是山匪……这事……”
“什么。杀我们的人?此事能轻易算罢?”
韩喜怒从心起,自己吃瘪了也就算了,现在东王府一边明摆着不给齐人面子。他这口气怎能吞的下?
“随本官进城,跟那个什么……林管家,好好理论一番!”
韩喜仗着背后有齐朝这座大山撑腰,自然觉得腰板硬。现在是齐人“好心”借粮,粮食运过来,东王府一边杀人,这事情闹到大天也是东王府的错。
他这么认为,因而也就没心思去问东王府一边为何杀人。
等韩喜回到城里,还没等往县衙的方向走。便见到一群人灰头土脸地回来。韩喜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不是两个时辰前说是动身北上的朱同敬?
“朱上师。您这是……”韩喜见到朱同敬,马上迎上前。
朱同敬全身泥泞。好像刚从泥沼里爬出来。不但是朱同敬一人,便是随着朱同敬回来的几名随从,也是很狼狈,有一些身上还挂着伤。
韩喜明明记得朱同敬带走了一百多随从,可他再一数,朱同敬带回来的随从却只有二十几个。也就是说朱同敬这一趟出城才不过两个时辰,就死里逃生了一回。
韩喜亲自为朱同敬牵马,扶着朱同敬下马,好似亲儿子一般用心,嘴上也关切问候。心里却在想,你怎么没死了!
“来人!”朱同敬下马,好似气晕八素一般,喝一声道,“把国书拿来。”
“是……”
随从紧忙将原本是朱同敬带着的黄色包裹拿过来,朱同敬把黄色包裹直接扔到地上,踩了几下,可能是觉得这么也无法将包裹毁去,便让旁边的随从生火焚烧。
可这些随从都是随着朱同敬从死亡边上逃回来,身上哪还带着火折子?
“朱上师,这……是太后交给您的,您怎能?”韩喜一脸费解道。
“你懂个屁!”朱同敬也失去了原本一贯的绅士风度,怒喝道,“赶紧给老子找火来,烧不了,今日你我都要丧命在此!“
韩喜还是没听懂,不过他还是很聪明,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该问的。怎么说,朱同敬也是太后身边最信任的人,有些事他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韩喜紧忙叫人把火送过来,顺带倒上桐油,黄色的包裹才算是烧着。不一会,只剩下灰烬一片。
朱同敬这还不满意,还让人将灰烬也踢散了,才兀自在那喘息,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朱上师……可是北王军杀过来了?”
韩喜听到刚才朱同敬失言说里面是“国书”,还说事关生死,便心说里面应该是给江都的国书,唯一的解释便是北王府的骑兵杀了过来,他要把国书给烧毁,这样或许北王军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回南齐。
但他心想,这里可是江都的城里,就算是北王军来,也未必能随时攻陷这座县城,毕竟北王军在得胜之后的主要目标应该是江都才是,怎会有工夫理会这么小的一座县城?就为了这里的粮食?
“呦,这不是朱上师,怎的又折道回来了?”突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是个女子的声音。韩喜随着目光看过去,便见到之前见到的那女子,语带嘲讽走过来,好似早就料到朱同敬会去而复返一般。
“林管家,您来的可真是及时。”朱同敬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是面带笑容道。
韩喜这才知道这个“林管家”不简单,不但是县尉对她毕恭毕敬,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朱同敬待她也如此恭敬非常。
林小夙打量了一眼地上黑乎乎的东西,冷冷一笑,似乎是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道:“朱上师,这次小女子前来,还有个目的,便是接朱上师到江都去见东王。朱上师可是准备好起行?”
“这个……”朱同敬一脸为难,好似是骑虎难下。
“林管家,您这是何意?现在……这里到江都的道路还通的了?”韩喜跳出来说道。
在这等时候,韩喜知道自己应该跳出来当那“懂事”的“随从”。
林小夙微微一笑,道:“韩左丞,我们少殿下没有邀请您过去的意思,您可以先回南方去了。好走不送。”
韩喜登时来气,心说你们东王府这次可是惨败,居然还敢这么得意洋洋说话。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却见朱同敬躬身行礼道:“林管家先容在下回去收拾一下,便随你们一同往江都去。”
“好。”林小夙点头道,“那小女子便恭候。”
说完,林小夙一脸高傲之色离开。朱同敬这才好似擦汗一样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渍,长长吁口气。
“朱上师,到底怎么回事?”韩喜不解问道。
“回去说!”
朱同敬说着,人已经迈开步子,往之前他临时下榻的商馆方向而去。
韩喜随在身后,追着朱同敬到了商馆,等到了商馆厅堂里,朱同敬懊恼一般坐下,又好像是很失望。
“朱上师现在可以说了?”韩喜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不敬,在他看来,应该是朱同敬把什么事给办砸了,这才如此这般光景。一个办砸了事情的使节,回国之后怎么也是要受到处分的,韩喜心说只有先表明“立场”,回去之后才有可能抽身事外。
“连消息都没查探清楚,便让我动身北上,这是要害了我!”朱同敬突然高声嚷嚷一句,像是在对他抱怨,也好似在自言自语。
韩喜仍旧没听懂。
“韩左丞,我马上修书一封,你这就带回金陵面奏太后。”朱同敬突然对韩喜说道。
“是。”韩喜领命道。
朱同敬马上到一边的书桌上拿了纸笔,在纸上便将事情缘由写的清楚。
韩喜在旁边看了半晌,等他看明白了整件事情,才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昨夜北王军袭击江都兵马大营的事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结果便是,在凌晨时分,东王府突然派出大批兵马。不但将江都城南方向林麝的六千骑兵给一举歼灭,似乎还连同在江都北面的一些北王军和洛阳军。
这次东王府的行动,绝不仅仅是几万兵马出动,似乎涉及到十几万甚至是二十几万兵马,数量远远超出了原本洛阳和北王府,乃至齐朝的预估。
之前东王府一直是坚守不出的战略,并非是其没有兵马和粮草,或者说是兵马不济,分明是示弱。
这场战事所带来的结果,很可能是江都战局的逆转,东王府从苦苦挣扎,一夜之间似乎已经胜券在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