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潘在朝廷中最大的意义,在于他的中立态度,他算是德高望重的那类人,论治国能力和政治权谋的手腕,他都算不上是国相的最佳人选。可现如今,他的国相之位,却是没任何人能动摇,因他是充当在东王府和朝廷之间的桥梁。
而他说的话,韩健也能看得出没有什么太的建设性。
韩健道:“陛下之事,若有任何外传,江都必然生乱,若是林尚书走漏风声,那本王可无法轻饶。”
林恪一笑道:“东王所言极是。”
韩健瞥了林恪一眼,心说这林恪也很不简单。
最开始,林恪是朝廷里刺头的代表,跟他针锋相对也有些看不起隐蔽出身的东王,可现如今,林恪却好似很识时务,居然也懂得为大局着想,居然没有揭穿女皇的问题。
现在江都的朝廷,虽然存在的意义并不太大,却也是江都稳定的基础。江北百姓认为江都是魏朝正统,也正因为顾唯潘和林恪这些朝廷洛阳派系的官员存在。
韩健没有着急离开,会议开完,本来他可以暂时休息。
之前很长时间里,他都在为战事而忙碌,现在江都跟北王府罢兵,北王府兵马已经撤出了江都的地界,可以说江都迎来了一个平稳的休养期。这种情况下,安定民生是第一要务,而安定民生,相对来说韩松氏更有经验一些,韩健资历尚浅,就算韩健有领先几百年的头脑,对于人事以及这时代一些事务上的处理,仍旧需要经验的累积。
顾唯潘把朝廷方面的一些事务拿出来跟韩健说,林恪则是坐在一旁听着。
现下朝廷的问题。是权力不足。东王府虽然之前也曾放了一些权力给朝廷这面,但终究江都是东王府的江都,韩健对顾唯潘等人也是心有戒备。自然不会将重任交托出来。
顾唯潘现下说的,仍旧是在争取朝廷的权力。
“顾太傅。农耕之事,还要您多劳心。我这些日子未必会在江都,所以,一些事还是要顾太傅多操持。”
顾唯潘稍微惊讶道:“你不在江都?去何处?”
韩健道:“地方军政,我还要去查看一番。军队里,我也要去走走,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个月。可能都不在江都。”
顾唯潘登时老脸有些黑,旁边的林恪也听出问题的关键。
现在正是十日期限之中,眼看马上东王府要交出一个“女皇”来对天下人交待,这时候韩健居然说要离开江都,这不是把问题甩下来?
顾唯潘心中想,可能是东王府的确有不少事要做,韩健离开也并无异议。
但林恪却心有疑虑,东王离开江都,若是要借此在十日期限之后,用武力来弹压朝廷中官员。以平息女皇失踪之事的影响,那就是大大不妙。
“东王何事如此着急?是否……需要下官陪同?”林恪笑着问道。
韩健能感觉出林恪的老奸巨猾,他要离开江都。本来就是想暂时“避风头”。
他已经当了东王府的家,这次下去视察,算是一次例行视察,但同时,也是想借机会离开,看看江都的反应。他不坐镇江都,并不代表江都不在他控制之下。
“林尚书还是先操持好学政之事。”韩健冷声道,“本王这次出去,用不了几日。林尚书。江都有什么乱事,别怪本王没有提醒……”
林恪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本来他将十天期限抛给韩健。是想让韩健骑虎难下,逼韩健把女皇给找回来。现在韩健一旦离开。那江都有何变故,岂不是他便城了罪魁祸首?
本来是抛给韩健的难题,现在突然要砸在他的头上。
“东王,您这……”林恪没料到韩健会在这节骨眼上离开江都,心中感慨韩健这招高明的同时,却是在为十天后的自己担忧。
韩健起身,拍拍林恪肩膀,笑道:“林尚书,本王看好你。”
言罢,韩健便离开,剩下林恪在那唉声叹气。
顾唯潘瞅了林恪一眼,也起身离开。
……
……
韩健回到东王府,便跟韩松氏和韩崔氏说了自己要下去视察的事。
之前韩健没有跟二人商量过。
“健儿,你这么……走了?”韩崔氏道,“可找寻陛下那边……”
韩健道:“三娘,二娘,找寻陛下,我毕竟出不上力,现在到下面去视察一番,顺带到军营中鼓舞士气,也是为江都稳定。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松氏瞪了韩健一眼道:“你不是想一走了之吧?”
韩健笑道:“二娘说的什么话,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东王府。二娘你也不是曾说过,等战事平稳下来,也是时候到地方上走走,见见地方官和士绅,出去跟百姓见见,也是为了笼络人心,为了江都安定?”
“可……”韩松氏欲言又止。
本来她想说,这节骨眼,陛下不在江都,你再走,那就是群龙无首。
可她再想起韩健的执拗,便也知道说了也无济于事。
韩崔氏却打量着韩健道:“健儿,你到下面去视察,不仅是为了江都安定吧?”
“还是三娘了解我。”韩健道,“我在江都,朝廷那些人的矛头只会指向东王府,十日期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十日之后,要是陛下仍未寻到,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不是?”
“了结?你要如何了结?”韩松氏怒道,“你个臭小子,你莫非是想大开杀戒,把人都杀了,堵上他们的嘴?”
韩健知道他这个二娘现在正在气头上,把他只会往坏了想。这时候解释也无用。
韩健叹道:“二娘,其实……我是得到陛下的一些消息……想去寻找一下。”
“陛下的消息?”韩松氏和韩崔氏都吃了一惊,“陛下不是入蜀?你……如何得到消息?”
韩健叹道:“我听闻,陛下虽然曾有入蜀的打算,但并未动身入蜀,而仍旧留在江都。可能陛下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会回来,所以……”
“你想去劝解陛下?”韩松氏追问道。
“嗯。”韩健点头。
一旁的韩崔氏道:“健儿这么做也好,有健儿去劝说,陛下应该能早些回来。二姐,你也不用太担心健儿是要胡闹了。”
韩松氏叹口气道:“健儿……你是长大了,有些时候独立自主,我们这些当娘的,自然不会去干涉你。可你……毕竟是东王,也是如今魏朝的脊梁。我们是多么看重你,连陛下……临别之前也都对你委以重任……”
韩健听这话,知道又是些老生常谈,点头道:“明白。”
“那这次……你不用去了。告诉我和你三娘陛下现在何处,我和你三娘亲自去劝陛下回来。”韩松氏道。
“啊?”韩健没想到韩松氏居然会提出自己去,“二娘……这样,不好吧?”
“不好?你离开江都就好了?你让朝廷那些人怎么想?你做事偏激,他们之前之所以不敢提陛下的事,不是一位内他们心里不在乎,是不敢提,生怕一个不慎遭来杀身之祸。可这些朝臣,依靠的是陛下,没了陛下他们什么都不是,如此情况下,你以为光靠胁迫能令他们惹气吞声多久?到头来爆发出来,江都将会被天下人所敌视,到时不但你要声名扫地,连魏朝可能也会因此而垮塌。”
韩健听了这些大道理,很不想听,却也知道韩松氏说的并非是危言耸听。
韩健也的确动过心思,在十天之后,若是真的没有寻回女皇,那就干脆来硬的,虽然算不上是大开杀戒,却也要杀鸡儆猴,让江都那些朝廷官员夹着尾巴做人。
韩崔氏本来想充当中间人,这时候却看看韩健,再看看韩松氏,不知该怎么说。
韩健道:“二娘既然要去,那我便详细告知。二娘,你去不要紧,我只有一个要求,还望二娘准允。”
“什么要求?”韩松氏问道。
“陛下离开江都,是不想在江都与我产生权力上的隔阂,是为江都之稳定。将来若是陛下回来,我会敬之尊之,但不会还政,到时候,还请二娘切莫强逼。”
韩松氏微微蹙眉,她听出韩健这是要提前将明立场。
韩健的意思,就算是女皇回来,女皇也只能做个空头的皇帝,江都该是他做主还是他。
韩松氏沉默良久,虽然她始终站在东王府立场上,也站在韩健立场上考虑问题。但她之前毕竟认为,韩健可以尽心辅佐女皇,而女皇可以信任韩健,两边是同气连枝。
现在韩健也对她说,将来我就是要不服女皇,甚至要“某朝篡位”。
“健儿,这些事……等陛下回来再说。”韩崔氏见韩松氏为难,又说和道。
“这次恕孩儿不能答应。”韩健冷声道,“二娘和三娘可以说是我贪恋权位,但莫忘了,陛下回来之后,头号大敌是谁。到那时,我不欺人,自有人欺我。与其等到那时与陛下反目成仇,还不如直接陛下不回来,我背负天下人的骂名,做一个某传篡位的奸臣!”
“你……”
这次连韩松氏都无言以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