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明,司马藉立在院落中,对着圆月静思。
从他被漕帮之人救走,再到金陵发生乱事,本以为自己会愈发迫切得到自由。但时至如今,他却突然感觉,自由与否,与他现下处境无关。
“司马兄,你看……这事情到底最后怎么办?”一旁的萧翎有些着急,他一边是为自己的安危所担忧,一边又为皇宫那边的事而担忧,整个人有些憔悴,这两天也是他一辈子所未曾经历的“辛苦”,令他身体吃不消。
“什么怎么办?”司马藉侧目看了萧翎一眼。
萧翎先是作出噤声的手势,看了院子里立着的漕帮弟兄,意思是我现在还是人质,大声商量会被人发觉。
“等你离开金陵,离开齐朝之后,是否……我有机会,能……能那个……”
司马藉见萧翎支吾模样,便知道此时的萧翎,其实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小命。
他生来荣华,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处境,生怕自己会被人杀了灭口,或者是像杨曦一样被运到魏朝,到时候什么功名富贵都成了浮云,下半辈子可能连太阳也见不到。
司马藉有些心不在焉道:“惠王,漕帮和江都来人,并非在下所能差遣,这些事,在下不能对你作出保证。”
“那你也说说,你看……司马兄,咱们相识也有段时日,我待你也不错吧?你能否说说,让他们……放了我?”
司马藉微微摇头道:“就算放了你,你现在能去何处?”
萧翎想了想,一时也回答不出来。
现在金陵城上下可说是处在混乱之中,谢汝默一党政变是成与不成,谁也不知道。朱同敬是否将兵马调了回来,兵马调了回来是否能赶得及来救驾,也是不清楚。小院里便好像一个封闭的空间。外面的一切消息,都只能通过董升或者是大西柳的只言片语传进来。
而董升和大西柳。到与萧旃一同露面过一次之后,已经三四个时辰没有消息。
到后半夜,院子里凉风习习,萧翎得不到司马藉的帮助,只好蜷缩在墙角,整个人近乎也缩成一团来御寒。
“惠王殿下,外面风寒,不如……去里面。”这时候千素栎走过来。对萧翎说了一句。
萧翎抬头看了千素栎一眼,神情很复杂,这曾是他朝思暮想的佳人,没想到自己却也是被这佳人迷晕,被带到这里做人质。他心里觉得有些苦悲,很有气概地摇摇头,继续缩在墙角发抖。
司马藉瞅了萧翎一眼,对千素栎道:“有劳千小姐,到里面拿件衣服出来,给他披上。”
“奴家的衣服……”千素栎有些为难。她毕竟身为女儿家,即便为今日的逃命准备了衣衫,却也都是女装。未曾给萧翎准备过。而萧翎是被绑架出来,自然也不会带什么替换的衣裳。
“真麻烦。”旁边突然过来一个漕帮的弟兄,不知从哪拿过来一件厚实的冬衣,直接扔给萧翎,道,“喏,身子骨不好,到里面去,在外面冻死。我们可不负责!”
萧翎一听这话,马上将衣服扔在地上。喝道:“贫者不受嗟来之食,你们可曾听过?”
他这一嚷嚷。也把漕帮弟兄的火给激了出来。
“嘿,你小子,我们才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在漕帮地界上,大当家的话那可比皇帝小儿的圣旨管用的多。要是你不服,我们剁了你喂狗。”
萧翎本来还气势汹汹起身,听到这话,他便重新焉了。低着头缩在那,后来干脆重新蹲下,把衣服捡了起来。
从这点,司马藉便发觉萧翎虽然有些“骨气”,但也知道什么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明摆着是一群吆五喝六不讲道理的江湖中人绑架的他,他也不去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萧翎这面消停下来,司马藉对千素栎道:“千小姐,今日风寒,要是累的话,不妨到里面先行歇息。出发时,会一同出发。”
“多谢司马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可……小女子并不觉得累。”
司马藉知道,千素栎这两天休息的并不好。他本来也不理解为何千素栎有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漕帮人混在一起,现在他明白,千素栎是不想留在江南,而是想去北方。他不知道,这是否跟韩健有关。
之前他便已经知道,千素栎心中所牵挂的都是曾在金陵城出现过,并且一手建立了漕帮的韩健。情之所至,原本他不懂,经过这一年的积淀,很多事他逐渐明白。
到天明之前,门外终于有了脚步声,而此时萧翎还缩在墙角睡着,整个小院里,也只有萧翎一人能在这样一个夜晚睡着。
“邦邦邦!”三声敲门声,却并非是漕帮中人敲门。
一时间,小院里紧张起来。月已西落,天色未明,也正是一天中最黑暗之时。这时候,任何异动都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漕帮弟兄也抄起家伙,打量着门口方向。令司马藉感觉意外的是,来人竟然也没有灯火照亮,门缝中看不到外面的任何异动。
司马藉心想,难道又跟昨日一样,只是有人来敲门,无人应便会走?
“开门!”外面传来一声很厚重男子的声音。
司马藉与漕帮弟兄对望一眼,显然都对这声音很陌生。
司马藉在千素栎耳边说了一句,千素栎才朗声道:“外面什么人?还没起。”
“没起怎在院子里说话?”外面仍旧是那厚重男子的声音。
司马藉趁着当下,对漕帮弟兄做出翻墙的指令,尽管天色昏暗,漕帮弟兄看样子也并非只是贩夫走卒,直接有两人跃上墙头。可刚到了墙头,便被飞箭所射中,一声呜咽,两人从墙头上滚了下来。
“啊!”萧翎一声惊叫,将黎明前的平静打破。
趁着院子里慌乱的空当,外面也传来撞门声。司马藉猜想,来者并非善类,是要杀人灭口。是什么人来,是谢汝默的人,还是朱同敬又或者是北朝的人,他根本一无所知。
“你们……后院走。”漕帮弟兄这时候也是义气为先,上前拦住门口方向,有意要阻拦即将破门而入的闯入者。
这时候,门口传来打斗声。司马藉这才想起,董升离开前曾有言,已经派了人在外面盯着。想来是漕帮的人跟闯入者发生了打斗。
“司马兄,来者何人?”萧翎这时候完全将司马藉当作靠山,躲在司马藉身后。这时候司马藉也只是随手抄起门边的扁担,他虽然学过剑,但受伤无兵刃,他自己也不知能否应付得了。
“我从何而知?”司马藉不耐烦说了一句,想起来之前总是被韩健奚落,说他的武功是“三脚猫功夫”,他以前也不信邪,但他很清楚自己没法跟韩健那样的名门大派的武功相比较,他的剑法,很多也只是来自家传,根本不成体统。
外面打斗的声音有些激烈,而本来院子里只有六名漕帮弟兄,一下子少了俩,另外四个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是警惕打量着门口。
“开门,杀出去,主动出击。”司马藉定神喝道。
漕帮弟兄不由对处变不惊的司马藉有些佩服,这种情况下,司马藉仍旧能淡定自若,他们也有些意料不到。本来他们都以为司马藉不过只是个富家公子哥,仗着有东王撑腰而已。
司马藉的话得到了漕帮弟兄的支持,便在漕帮弟兄将要开门之时,突然见一个白色身影从墙头出现,如同飘絮一般落到人群之中。司马藉先是心惊了一下,在确定这白色身影是敌非友之后,他忽然想到,难道是韩健的师傅法亦?
“死去吧你们!”外面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这声音司马藉并非陌生,却是曾在他来路上,被韩健一路押解而来的柯瞿儿。
司马藉心中叫一声苦,这柯瞿儿的武功,他虽然没亲眼见识过,但也知道那不是他“三脚猫功夫”所能应对。而在他眼中,柯瞿儿那绝对是敌人,估摸着柯瞿儿是前来报仇的。
“你们先走!”外面打斗声渐弱,司马藉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心中不由想起当初救走柯瞿儿的那个人,心想,难不成那白色身影,是柯瞿儿的师傅左谷上人?
“还想逃吗?”门突然一声响,被破开。说话的正是柯瞿儿。
两个婀娜的身影立在门口方向,而她们面前是一地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都是黑衣蒙面,司马藉不能猜测出其来历。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副大战临头的模样,却也没人敢上去试试左谷上人师徒的本事。
“喂,是来救你们的,不是坏人。”柯瞿儿脸上并未蒙上面纱,而她身上也只是一身普通男子衣衫,并非女装或者是夜行衣。
“柯小姐,久违了。”司马藉可不信柯瞿儿是为了帮他们而来,毕竟之前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柯瞿儿轻哼一声道:“金陵城大势已定,再不走,想走也走不成了。喂,你们走还是不走?”
这时候远处有光亮传来,却是有人举着火把过来,等靠近了,司马藉才知道是大西柳和漕帮中人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