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西王府使节灰头土脸进到中军大帐里来。此时韩健已经召集了军中不少的将领和谋士,一同来会见这个“敌军”使节。
西王府使节一行,是军中使节,不过主使却好像是个文人,痩削而卓然,立在显得卓尔不群。人到中年,留着山羊胡,给人一种不太稳重,口舌很锐利的感觉。
使节进到大帐里来,沙盘已经被扯下,女皇坐在主帅案桌之后,而作为中军主帅的韩健则只能是立在女皇面前,好像个保镖一般。
使节近来,往那一站,一句话不说。好像别人欠他几吊钱。
“来人通报姓名。”韩健见整个大帐里也没个说话的,只好自己先打破沉默,权当是替女皇说的。
“不才,石原正是本人。”来使一副高傲的语气说道。
“这位石原先生,你见到陛下,为何不跪?”韩健见还是没人说话,只好继续充当发声筒。
“本人上跪天,下跪地,再拜高堂。只是不知道这陛下,是谁人的陛下,本人为何要跪?”石原继续以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说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便有议论之声。虽然都知道西王府现在想谋逆,但怎么说,西王府也是姓杨的,杨平举再想否认,那也是皇亲国戚。派出来的使节,不跪也就不跪了,把话说到这份上,就说是没有商谈的余地,那他作为使节来,还能谈出什么结果?
石原的话一说完,别人都在想韩健会说什么。韩健反而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女皇,那意思好像是。你惹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女皇则似乎也察觉到韩健那不安好心的目光,道:“来使既然不跪,也就罢了。朕并非拘泥于礼节之人。”
女皇这话说的很没脾气。让人便觉得女皇这是在服软。而今西王府和东王府也算是战场相见,也许明日就要大动干戈。两国交战之下,派出来使,说几句耀武扬威的话那也只能说是份属平常。
“看来,本人来的不是时候。”石原见女皇语气很和顺,态度便也更高傲了一些,“我家主公让我来告诉你们,趁早投降新主,如此。可保你们荣华富贵。”
韩健一笑,心说这石原到底是不怕死,来这里居然还敢这么说话,真觉得他不敢杀人?不过就好像一个笑话一样,韩健还是想继续看下去,不打算用暴力的手段快速结束眼前的矛盾。
女皇瞥了韩健一眼,见韩健不怒反笑,便知道韩健心里在想什么。这是要瞧热闹。
“朕派人去西王府军营中通传消息,不知贵主帅可有将消息告知于西王?”女皇问道。
“我家主公,岂是你们说能传递消息。便能通传的?”石原冷笑道,“我也是代表我家将军,来告知诸位。若是明日不撤兵,我们西都的兵马,便会踏平你们的营地,到时候,别怪我家主帅提前没提醒诸位。”
“好大的胆子!”女皇和韩健都没说什么,不知道从哪冒出个人,出言质问道。
韩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瞥,才发觉是随军出征的东阁尚书林恪。韩健心里想了想,似乎这次迎接西王府使节的事。他没通知过随军文臣那边,林恪居然也会过来?
女皇见到林恪。却并不奇怪,韩健便想。这应该是女皇叫过来的。
“你……你是谁?”石原瞅见林恪,自然觉得奇怪。眼前的女皇和东王都没对他说什么,居然有个不识好歹的跳出来跟他大声斥责。
“老子是你爷爷!”林恪开口便如同泼妇一般,喝骂道。
“你……”石原气的双目圆瞪,这一上来,便有人自称老子又称爷爷的。
在场的人见到林恪如此“失态”,也都觉得奇怪。林恪虽然在军中没什么威望,但这些人料想,一个出自朝廷的重臣,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相国,居然也能在这么公开的场合说脏话?
“怎么着?儿子,龟孙子,你没见你爷爷在这里站着,还不快过来行礼?”林恪好似蹬鼻子上脸一般,往营帐中间一站,不管三七二十一,掐着腰仍旧是破口大骂。
石原本来气的够呛,但他突然一声冷笑,好似是看明白这是东王府派人出来激他。其实这可能只是个路人甲,不入流的官员。否则,这人在女皇和东王面前如此造次,就算没人出来制止,女皇和东王也能坐视不理?
“本人不与无名小卒一般见识。叫你们家主子出来跟我说话!”石原鼻孔朝天,干脆立在那如同石像一样,就算是林恪出口骂他,他也不管了。
韩健不由一笑,这石原看似脾气火爆,竟然也有聪明的时候。知道这时候对骂过去于他不利,干脆这么桀骜不驯地在那摆酷。
“老子不但要骂你这龟儿子,熊孙子,还要骂那个吃里扒外的西王杨平举,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背主自立,活的不耐烦了?老子见了他,非将他抽筋剥皮,将他油炸了,吃他的心,挖他的肺!”林恪也不知收敛,还是继续破口大骂
这次林恪骂上西王,就算是石原再想不理,他脸色也有些难看。
骂他,他没损失一块肉,权当听不见。可骂到西王,他仍旧可以不理,但这事要是传到西王耳朵里,知道他今日在这等时候不作为,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何等竖子?竟敢在本人面前,喝骂我家主公?报上名来,本人与你势不两立?”石原恶狠狠瞪着林恪道。
林恪这次在骂战中占了上风,显得有些得意,学着刚才石原的模样,往那一站,鼻孔朝天,连应声都不应。
石原还想继续说下去,韩健适时笑道:“这位石先生,既然你心有不满。那干脆,去校场上决一死战如何?一个对你家主子出言不逊,这可是奇耻大辱。换我,我就忍不了。”
石原脸色登时阴沉下去。身为东王的韩健,竟然好像个挑拨离间的,在那煽风点火?这东王是安的什么心?
“你!”石原转而瞪着韩健。
“住口!”女皇突然喝斥一声,登时在场之人,全都静默下来。
就算是原本鼻孔朝天的林恪,也吓的一颤,转而恭敬行礼,好像做错事了一般。
“朕找西王府使节来。是要表明朕的态度。若然西王回心转意,朕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朕的勤王兵马,会扫平西都。到时候关中之地,也将另封他人。”女皇道。
石原冷冷一笑,正要反驳,却见韩健在那笑着。他心中不由意思凉意,东王在旁边笑的太过于不合常理,在他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个疯子一样的朝臣,上来便骂他,一点都没顾及女皇便在身边。这说明一个问题。这人要么是女皇找来的,要么是东王请来的。在他猜测中,这人是东王找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东王为何要找人来骂他,是为了杀他做铺垫?
石原还算是聪明,面对女皇如此严厉的质问,只是拱拱手,不说话,就好像在说,随便你怎么说。最后还是要看结果。
“回去转告你们主帅,西都不日之内便会有纷乱产生。若是他不及时回援,到时候。除非他能拥兵自重,否则,西王会诛灭他九族。”女皇再次厉声道。
这下石原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女皇那声色俱厉的模样,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要是女皇说的确有其事,女皇又怎知西都将会有纷乱发生?危言耸听?还是事情有可能是女皇找人做的,就好像当初豫州发生的内乱一样?
石原在心里想着女皇说这话的动机,心中也猜不明白,就算是女皇所言不虚,西都将会有纷乱发生,那为何女皇要让他回去提醒主帅。还说如此会令主帅诛灭九族?
石原心中带着很多不解,想从女皇神色中发觉一些端倪。女皇却只是肃穆之色看着他,像是在说,朕要说的就这么多,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你不回去,终究能见识到恶果。
韩健笑看着女皇,问道:“陛下,您不是开玩笑吧?”
女皇转而瞪着韩健,喝道:“东王,你觉得朕是随意戏言之人?”
韩健紧忙告罪道:“臣不敢。君无戏言,此话臣是了解的。”
女皇这才回看着石原,石原已经怔立在那很久。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女皇的警告。
“林尚书,今日你出言不逊,朕也不再怪责,怪只怪这位来使不知轻重,竟敢当众与朕为难。若是换做平常,朕不会股息,当场便会斩了这狂妄只徒。但朕终究要让他回去通传消息,便只当他不识好歹,你们也不可与他为难。”女皇道。
林恪微微诺诺道:“臣遵旨。”
这下石原更震惊了,刚才在女皇面前对他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居然就是江都朝廷跟韩健经常对着干,现在还接替了顾唯潘打理朝政的林恪?林恪的官品比他大了何止几级,可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高高在上的林恪,竟会如此骂他,他心中也不由有些“受宠若惊”。自己竟能令当朝这么赫赫有名的林尚书对他“另眼相看”,那也是修来的“造化”。
韩健在旁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女皇怒道:“东王,你也不许追究西王府使节,可明白?”
“哦,臣遵旨。陛下说怎样,便怎样。”韩健一脸“这事我才懒的理”的神态说道。
石原面对眼前的女皇和林恪,丝毫都摸不着头脑,再加上之前被女皇一恐吓,便觉得像是真要有大事发生。要不赶紧回去回报,可能会遭来恶果。
“送使节出营。”女皇说着,起身来,先石原一步,扬长而去。
等女皇离开营帐门口的时候,韩健瞅见杨苁儿从角落里探出头,马上追女皇的脚步而去。
韩健从主帅案桌旁走下来,笑盈盈对石原道:“石先生,请吧。本王亲自送您出营。”
“不……不敢当。”石原一脸回避的神色说道。
韩健在女皇面前说不追究他,可他还是有自知之明,刚才那么出言不逊,女皇可说是达都不追究。年轻气盛做事狠辣的东王会一点不追究?
“石先生太见外了,你们,快给石先生准备最好的马车。送石先生回营。”韩健笑道。
“不用,我……我骑马而来。”石原到此时,嚣张的气焰已经荡然无存。
“客气什么。乘马车不是更舒服?”韩健笑道,“便安本王说的办。本王本来是要亲自送石先生出去,但想了想,还是有不妥的地方,要是被人说,石先生与本王有什么勾结,那便不太好了。就让本王手底下的人送你好了。林尚书,不知可有闲暇,送送这位石先生?”
林恪稍微一愣,韩健明知道他刚才对这石原破口大骂,现在居然还让他送客,这不明摆着不顾及两边的脸面?
“下官遵命。”林恪一笑,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行礼道。
这才石原看来,又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林恪居然跟东王是一伙的,那女皇是否也跟东王“冰释前嫌”?而今江都是谁做主?看来,女皇做主的可能性比较到。
他来东王府军营还有个目的,便是探查而今江都当家做主的是谁。可经过中军大帐这么一闹,他根本就没察觉到分毫。
女皇好似说话分量很重,但东王先前的回话,也没显得多么恭敬。
现在还没等他看明白,便要被一个刚骂了他和西王的林恪送出去。
韩健笑盈盈目送林恪和石原离开中军大帐,脸上的笑容不由敛起。这假笑,令他自己也觉得累。
“诸位先回去,这里的事,不要随便议论。”韩健转身对在场的军将和谋士说道。
众人行礼后告退,等剩下韩健一人,韩健心中也有些气恼。为何女皇到现在仍旧可以我行我素,连找西王府使节来,也都没通知他一声,甚至他一点没没收到风声?
而关于西都将会有内乱发生的事,他更是连知道都不知道。虽说江都在关中的眼线不多,但这么要紧的事,竟然也会一无所知,这是他最受不了的。
“我驾驭不了你,难道真要逼我生米煮成熟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