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健怕的并非是事情与他有关,而是这是杨瑞所编导出的阴谋。对他来说,别人怎么针对他他也无所谓,只要身边人别是包藏祸心便可。
“希望你不是骗我。”韩健冷声道。
杨瑞看他一眼,道:“你可知,你父亲当年东王的封爵,是如何得来?”
这倒把韩健一时给问住了。
他父亲当年据闻是因为战功累积而成为东王,在征讨南方的战事中屡立功劳。之前他曾有所怀疑过,因为他父亲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也没有像当年霍去病一样的英明,何至于会累功为郡王,而且是受封到江都?
韩健微微摇摇头。这些事,不是他无法知道,而是不想去知道,他对上一辈的事向来不感兴趣。
杨瑞叹道:“当年你父亲年少有为,不过因为出身低微,在我魏朝并不得志,直到他十九岁从军之后,北上抗击鲜卑,才逐渐声名鹊起。”
“这些陈年旧事,何必拿来提?”韩健脸色很冷淡说道。
杨瑞看韩健一眼,大约也感觉出韩健最不想让她提的就是韩健的父亲,因为这涉及到两代人的恩怨。包括杨瑞之前跟他父亲的关系。
“有些事,我知道你不想提,但今日这事情,便与你的父亲有关。”杨瑞道,“其实你父亲在战场上功劳并不大,但却在回到洛阳之后,当年有一场政变,关乎到当年皇室兴衰,而你父亲挺身而出,力保魏朝江山稳固。之后先皇为了嘉奖于他,封他做东王,镇守我魏朝东南。”
韩健眯起眼。不置可否。这些陈年旧事,他想都不愿去想,听也觉得累。但在杨瑞那里,却因为是前半生的一些经历。说起来感情有些投入。
“那又如何?”韩健见杨瑞沉默,算是顺着话题问了一句。
“而你父亲当年,是拥戴闫宁太子,之后闫宁太子失势,你父亲临阵反水,将闫宁太子给出卖,所以之后闫宁太子虽然在篡位失败被杀之后,似乎是没人知道你父亲与闫宁太子的关系。都以为是他护驾有功。”杨瑞的语气突然也冷了下来。
韩健听这意思,是他父亲不但不是魏朝的忠臣,但也不能说是逆臣,只是一个临阵反水的小人。
“陛下又是如何得知?”韩健问道。
杨瑞叹道:“朕也是在这一两年,才将原本的事查探清楚。当年你父亲也是刻意接近于我,希望骗取我的感情,之后……我也的确是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终归一切,是他想帮闫宁太子篡位,而我却懵懂未知。”
韩健感觉出杨瑞脸上的失望之色,虽然她现在已经全身心在韩健身上。但她仍旧忘不掉曾经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男人。韩健看了就不爽,虽然是老爹,那也是便宜老爹。与他的关系,他还真说不上来。
杨瑞缓缓继续说道:“闫宁太子的事,已经过去许久,朕也都差不多不记得了。直到这几个月,又有人以闫宁太子的名义,试图旧事重提。当初先皇登基,与闫宁太子的旧事,仍旧是我心头一根刺,你可知道。这些年来,为了拔出这根刺。我曾花费了多大的力气?”
关于闫宁太子的事,韩健了解的不多。主要是因而这件事在十九年前发生。很短暂,关于闫宁太子的问题,也历来是魏朝的禁忌。韩健只知道这闫宁太子,也曾是藩王,而且封地也在江都。
可以说,闫宁太子的失势,见解把封地交给了东王府。现在他所掌管的,也正是当初闫宁太子的地盘。
韩健听这一切,好像一个故事,对于这故事他没有多大兴趣,他最关心的反而是杨瑞为何要刻意隐瞒。
“这些事,虽然关乎到魏朝兴衰,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强作隐瞒?”韩健厉声问道。
杨瑞瞅着韩健,那目光中也带着复杂之色,道:“你就不想想,若是我要危害于你,会让你师傅来帮我做这件事?你师傅虽然识大体,但终究是不会害你!”
这次韩健也沉默下来,的确,法亦虽然听令于杨瑞,但若是害他还绝不至于。法亦是心思极为单纯的那种人,她所认定的事,别人不会改变。法亦绝不会伤害身边任何一人。
韩健道:“就算师傅她不会害我。可这也无法说明,陛下并无此意。陛下要是要利用师傅,似乎也并非难事。”
“既然你怕我害你,当初你又何必痴缠于我?让我皈依佛门,连这权势也一并交给你,不是更让你省心?”杨瑞的话显得很失望,就好像一直一来信任之人在针对于自己。
韩健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对杨瑞舍不得,算是一种征服的心态。可重要的一点,是他舍不得。
二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杨瑞道:“你要是不信,只管去问你师傅。相信那日你偷听也偷听了一些去,当初你父亲在上清宫修习,本身便是阴谋。而据我所查,你父亲现在很可能还没有死……”
本来韩健觉得杨瑞是在故意找借口,可当他听到这些,韩健便也突然冷静下来。
“你说什么?”韩健冷冷打量着杨瑞。
“怎么,你吃惊了?当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杨瑞道,“不过算是我认清了他的面目,再加上已放下心中成见,随了你,一些陈年旧事,我便想能放便放下。在你面前,能不说的事也不说,可终究还是被你查知到一些事,你现在来苦苦追问,我便算对你说了。”
韩健立在那,心头还是颇为惊骇的。
那个赐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现在还没死?
本来韩健对于这说法是全然不信的,但他出生的时候只见过生母的模样,并未见过生父,而他父亲当初在金陵一战后又没有棺椁运回来,以至于连她母亲的坟墓都很简单。
韩健对于来自于上一代的亲情。全然来自于他的那些姨娘,而且因为他是先天智慧的“妖怪”,他对身边人多的是敷衍的亲情。
杨瑞见韩健不语。问道:“我问你,要是你父亲归来。你是站在我这面,还是你父亲那边?”
韩健将目光重新凝到杨瑞身上,道:“你还没说他现在在何处?”
“具体在何处不得而知,但大约,便是在南朝。而且他身边,还有闫宁太子的余孽,他这十几年来全无音信,是因为他要照顾闫宁太子的余孽。那个人……或许也并不存在,而……是你。”
韩健冷声道:“说什么?”
“闫宁太子当初被诛,曾有遗腹子留下,这也是我在最近才查知。而你父亲的下落,应该与那人有关……”
“什么人?”
“自然是闫宁太子私下里所纳的女人。当初闫宁太子的亲眷,无一幸免被诛,唯独外面有人被留下。这个女人,跟你父亲也关系紧密。甚至查探过后,这个人也有可能是你!”
韩健道:“笑话。你的意思,我也是姓杨的?”
杨瑞长长叹口气。道:“也许吧。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更多的可能,是你父亲这些年都在照顾他们孤儿寡母,或者是想利用他们。完成篡位。”
整个寝宫内陷入很长时间的安静。
韩健对于这消息,一时间也不语。
两代人,杨瑞的感情也算是很波荡,现在杨瑞于他算是结成秦晋之好,可他父亲的事,始终是两个人之间的阻碍。
“你派了多少人去调查?”韩健突然问道。
“很多人。”杨瑞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还会跟你争夺权力,便把能调动的人手。全都安排去了南朝,一方面是探查南朝动向。免得南朝出兵,我们也全然不知。而另一件重要的事。是调查你父亲的下落,算是对自己有个交待,对你也有交待。
你父亲现在很可能于南朝一些武林中人有所勾结,这些人中,便包括柯瞿儿和她的师傅左谷上人。你心里上要有准备。”
韩健不再说话,这消息对他来说很复杂,他需要很长时间去消化。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消息不像是杨瑞凭空捏造,杨瑞也没必要用他父亲的事编造一个这么大的谎言来蒙骗自己。
杨瑞说话,好似很卷很累,稍稍趴在床头,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事。
杨瑞在别人面前,也从不会露出如此疲惫不堪的神态,这也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那说起来,瑞儿,是我误会了你。”韩健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杨瑞没有抬头,勉强一笑道:“既然你知道,调查的事,你肯定也会派人去做,我想,我也能轻省一些,不用再背太重的负担。”
韩健走上前,坐在床榻上,用手轻抚着杨瑞的后背。杨瑞突然便流泪,到最后竟然有些泣不成声。
一个高贵而绝傲的女人,终究还是有她最脆弱的一面。
韩健不知她是在为当初没有察觉被人利用感情而哭,还是因为今日他的不信任而哭。或者是因而别的什么。
韩健安抚了一会,杨瑞起来,梨花带雨稍稍靠在韩健怀中。
韩健抱着杨瑞,语气也算柔和,道:“你我是夫妻,就算是有事,彼此坦诚为好。藏在心中只会产生误会。你也放心,那人终究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而今这形势,我会力保魏朝江山,不会变了颜色。”
杨瑞苦苦一笑道:“也只能希望你不是闫宁太子的什么人,不然……我无法向先皇交待。”
韩健听了这话,心中也不好受。
本来韩健对于这个世界的便宜老娘还是很敬重的,毕竟自己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但现在听起来,似乎是这老娘可能是另有男人,自己突然就可能是私生子了?
韩健心说回去要好好派人查查,本来他是很不想去查前一辈的什么事。现在看起来,不调查清楚,不但连自己的身世都成迷,最要命是关乎到他跟杨瑞的关系。杨瑞也许会因此而避开他。
韩健抱着杨瑞坐了一会,又道:“瑞儿,你先休息下。我送苁儿她回去,今晚还有赐宴,在群臣面前你还要保持陛下的仪态。我也着手让人去查一下此事,看看是否会有什么进展。”
“嗯。有时间,你也去陪一下你师傅。”杨瑞突然说了一句。
韩健没想到杨瑞突然也会变得这么“体贴”,居然让他去陪另一个跟她争宠的女人?
不过这也说明,杨瑞并非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在感情问题上,她能分清主次。知道什么是丈夫为尊,而没有打压自己的情敌。
韩健扶杨瑞躺下,杨瑞显得有些娇柔不堪。
韩健出了门来,杨苁儿还立在那有些紧张看着门口的方向。
“相公出来了?”杨苁儿匆忙迎上前来,道,“相公与陛下……”
“没事,苁儿你过虑了,我与陛下之间只是一点小误会,解释清楚便好。我先送你回府。”
“嗯。”杨苁儿对韩健极为信任,听韩健说没事,她心中也放宽。
韩健陪杨苁儿一起出宫,将她送回东王府,借口公事,韩健直接出了东王府。
韩健没有去召见东王府体系下的情报官员,而是直接找人去通知了刚从外地回来的大西柳。
大西柳风尘仆仆过来,却并非是在东王府别院接见,而是在一处很隐蔽的地点见到了韩健。
“少公子找奴婢来,可是有急事?”大西柳在韩健面前一向很拘谨,不过在更了解韩健一些后,她已经变得很自然。
“你找人,去把当年闫宁太子的事,详细调查一番。要是动用到朝廷的什么卷宗,只管去取,这里是手令。”
韩健说着,将手令交给了大西柳。
大西柳有些迷茫,关于什么闫宁太子,她之前虽然好像是有所耳闻,但这些事向来与她无关,她自然也不会去清楚。她甚至连闫宁太子是谁都不知道。
“遵命。”大西柳面对韩健的吩咐,自然是不敢提出异议,只好先回去,慢慢调查。
韩健又道:“记得此事不能告知你干娘,否则……本王绝不轻饶与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