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节庆,洛阳城也比以往有了些生气。这时代的居民,在除夕到上元这一段时间内并不会蜗居在家中,更多是走出家门感受节日氛围,每到上元节城中更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杨曦纳妃的事有了进展,韩健即便想在街路上多走走,也不得不加快脚步进宫,从宁原那里得到的消息,第二批十几名闺秀已经送到宫中给杨瑞选择。不过以韩健之前所知杨瑞的态度,杨瑞是不准备挑选,而准备将这十几名闺秀一齐送到杨曦那里去,就算杨曦天天当新郎也需要半个多月才能“临幸”个遍,但事实上杨曦现在意志消沉,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杨瑞对于杨曦的事很上心,韩健到的时候,她正在亲自督导一些宫中的女官,安排她们如何将女人送到杨曦的床榻上。韩健到来,杨瑞的交待并未停止,就算说到一些本该隐晦的东西,她也并无避忌,反倒是那些女官一个个神态都很拘谨。
等交待完,杨瑞这才将人屏退,坐回原来的座位。
“你便准备这么将女人强塞给太子?”韩健也坐下来问道。
杨瑞白韩健一眼道:“不然如何,曦儿从南朝回来失神落魄的模样你也见了,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韩健无奈叹口气,杨瑞也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一些,以杨曦现在的状态,见到女人不是想占有而是恐惧,以杨瑞这种强塞的方式很可能会令杨曦对女人产生恐惧感。
韩健想了想,道:“如今正值新春佳节,不若带太子到外面走走。感受一下洛阳的热闹喧嚣,不是更好一些?”
杨瑞没好气道:“昨日宫中才发生刺客的事情,我的身子又不好。怎么陪他出去?出去以后如何护得了他的周全?”
韩健听出是无法劝的动杨瑞,干脆也就不去劝了。正月初一,他更愿意在闲暇的时候回东王府去陪陪家里人。昨夜在宫里一夜已经引得韩松氏的不满,内宅杨苁儿等女虽然不说。但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失落的。
更何况,他还要为取北川城之事做最后的安排。
“你这么快便走?”杨瑞见韩健起身,不由相问。
“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做。若是太子那边真有什么排斥,也不能太强求。”韩健临行前嘱咐道。
杨瑞站起身来,却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坐下来,心中多少也带着一些对韩健生气,昨夜她也是为保护韩健而受伤,现在韩健不但跟她唱反调。还不体贴留下来陪她。韩健走她也不强留。
刚到东王府门口,韩健才下马还没等进府门,便见到一个身影立在门口,好像在等他回来。等看清楚,韩健不禁有些惊讶,赫然是有一年多没见过的阮平。
“阮平?何故到洛阳来?”韩健下马看着曾经的好兄弟,在他和司马藉一同出使南齐之后,阮平便回了江都,之后随他义父去游学,这一两年时间都未曾谋面。
阮平显然也有些落魄。在韩健看来,去游学也跟苦行僧一样,他也见识过这时代所谓的讲学。便是走到哪讲到哪,有多少人听全看名望如何。他跟顾欣儿相识也正是因为河东学派代表人物潘夫子的一次讲学。
“回来就好。”韩健拍拍阮平的肩膀,虽然阮平相较于司马藉愚笨了一些,但终究是他好兄弟,这两年来他身边没什么可信之人来帮衬,也是他最大的遗憾。可惜司马藉已在南朝为惠王萧翎的幕僚,而且他已经铁了心留在南朝,短时间没不准备回来。
阮平走路有些一瘸一拐,韩健不由打量他一番。问道:“怎的?”
“来洛阳路上,不小心摔下马。腿受了点伤,无大碍。”阮平说是无大碍。但看得出他不但走路不便,而且似乎每一步都很疼的样子。
韩健不由皱眉,阮平不过是文弱的书生,平时都是坐马车的,何时骑过马?还是这小子准备弃文从武,疆场上杀敌报国?
“没事就别总出来走动,到洛阳可是有住的地方?”韩健问道。
阮平点头道:“义父让我住在几个同窗师兄弟那里,回来……便想过来走走,看看你。”
韩健笑了笑,没想到阮平还有点义气,知道回来到府上拜会一下。既然阮平来了,他还会轻易放他走?
现在东王府正是用人的时候,现在他也算是“发达”了,曾经传开裆裤时候认识的好兄弟现在岂能亏待了他?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此次回来你也先别走了。回头你看看,是在东王府谋事或者在朝廷,从下面做起,应该不久便能独当一面。”
韩健一边说着,一边缓步与阮平进到院子中来,韩松氏见到有人与韩健同行便迎出来,见到是阮平她也不怎么意外,显然阮平义父已派人来知会了韩松氏。
“参见郡王妃。”阮平见到韩松氏恭敬行礼请安。
韩松氏见到阮平倒也有几分高兴,道:“难得回来,快进去。”
见到阮平行动不便,韩松氏也有些诧异,在韩健说明情况后她才恍然。韩松氏道:“既然到洛阳来何必住到别处,便让人在东厢找个院子给你住下,这两年你义父也与我多有书信往来,说及你的事,知道你学问增长了不少。”
面对韩松氏的赞扬,阮平则显得有些羞愧,他知道自己的成就根本就没有,他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在少时与东王结成了朋友。
阮平坐下来,婢女奉上茶水,韩松氏手上则拿着礼单道:“健儿你看看,这是送还到各家的礼物,若是没问题的话,二娘便代你发出去了。”
韩健点了点头,这种事从来不需要他去操心。
“还有给各房的用度,你也瞧瞧,别说二娘偏心。”韩松氏或者,语气显然有些不太好。韩健拿过来一看便也大概明白,韩松氏这次为他身边女人准备的“用度”中,也包括了外宅的宁绣言等人。这次也算是节日里送去的礼物。韩健这两天比较忙,甚至也没提前过去看看。
“二娘做事我放心。难得阮平回来。我跟他多说说话。”韩健笑道。
韩松氏这才离开。阮平起身道:“少公子,是否我回来……有所打搅?”
“没什么打搅的,好兄弟嘛,这两年在外可有什么偶遇?”韩健笑着问道。
“遇到的人不少,不知少公子说的是谁。”阮平一脸不解道。
韩健没好气道:“问你是否有心仪的女人。”
阮平连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
韩健不由皱眉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你自己不说,难道你义父就未曾给你张罗过?”
说到这。韩健真想拍自己的脑门一下,要是别人还好,阮平的义父他见识过,那简直比阮平还要呆板。若非阮平的义父未成亲生子,也不至于会收养孤儿出身的阮平,要说这“治学”的态度,阮平也是承自他义父。要说连对女人的感觉也一脉相承的话,那阮平可能也要一辈子打光棍。
“此事不提。”韩健绕过这话题,直接道,“刚才说的。你是否有意到朝廷或者东王府谋个差事?”
阮平摇头道:“我……怕是没这本事。除了学问,我什么都不会。现在看起来,连学问也是一知半解的。跟义父游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东西,才发现自己学的太少,这也难怪为何司马兄总是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韩健苦笑,这时候阮平居然信奉起司马藉那一套了。
司马藉当初那就是野驴的志向,只要能逃脱枷锁,到哪都无所谓。现在再看司马藉,完全已经定下心来当他的谋士,韩健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以往看来。司马藉是那种绝对收不下心的人。
韩健道:“这么说吧。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在东王府做事。要么在朝廷,你选一样。莫说不能胜任。一切都从学开始,不学的话永远都是个书呆子,你也不希望到老也跟你义父一样,除了游走天下去讲学做不了别的?”
“其实……跟义父一样讲学,也蛮好的。”
韩健一巴掌拍在阮平的脑门上,道:“选哪个?”
“我……我想到朝廷谋事。”
韩健笑了笑,心说阮平虽然外表愚笨一些,可内心却也聪明,知道在他手底下做事被管束的紧,还不如到朝廷那边,或许更有发展一些。但转念又一想,阮平那榆木疙瘩脑袋有这智慧想到这一点?还是说他继承了他义父那一套忠君爱国的思想,只想着报效朝廷报效社稷,根本没将东王府放在眼里?
“行。回头跟顾太傅说说,让你先到尚书台去从最简单的做起,你也不会有正式的职位,总的说,你就是跑跑腿多做点事,以后若是天下安定了,还刻意治理一方多磨砺一番,到时候你也能独当一面。”韩健已经开始为阮平规划起前景来。
以阮平苦哈哈的脸色看,他自己都没信心。
“回到洛阳几日了?”韩健见阮平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有些疲累,不由问道。
“昨日黄昏刚抵达。”阮平道。
“那我让人给你收拾了房间去休息,有些地方你可别随便走。嗯嗯,老实点就好。”韩健提醒道。
阮平点点头,从他那一脸憨态韩健也辨别不出他到底明白没有。现在的东王府已经跟以往大有不同,加上京城的东王府在面积上并不及江都的大,而内宅与外宅之间有的地方界限不清楚,要是这小子敢擅闯内宅的话,韩健就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了。
韩健安排了人送阮平去休息,顺带也让人去阮平原本安顿的地方将行礼拿过来,这次阮平只是一人回到洛阳,似乎也是他义父感觉到把他留在身边只会拖累了这小子,还不如让他到洛阳来发展。在这点上他义父倒也是开明了一次。
等人走了,韩健正要进内宅陪陪里面的女人,却见林小夙精神抖擞出来,养病几个月,这几天她的病情也算是彻底好转过来,脸上红润有气色,对韩健施礼脸上也带着几分笑容。
“林大管家,看你起色不错,可是能继续为朝廷效力了?”韩健笑道。
林小夙稍稍有些不满道:“难道在少公子眼中,小女子便是个供人驱使的奴婢不成?”
韩健笑道:“我可没这意思。没你在这些日子,兵马粮草调度上总是出乱子,你回来我也能省些心。”
林小夙笑了笑,反倒有些不解道:“为何郡王妃今日送了东西过来,我……倒觉得接受不起了。”
“哦?”韩健心里本来也诧异了一下,但在想到韩松氏的用意之后,便也释然了。
韩松氏显然也当林小夙是他内宅的女人来看待,不但有份给他用度,甚至还带了一些礼物,显然有将她留在府中不将她送出去的意思。
便好像对宋素卿一样,在韩健收她进房之后,宋素卿已经不再去碰东王府的一些事务,只有在兵器验收的时候,她才会偶尔去一次,毕竟她也算是宋家留在京城中最懂兵器之人,而宋素卿也是最有资历的。
论能力,林小夙显然在宋素卿之上,而林小夙对东王府的贡献也明显比宋素卿更大。对于韩松氏来说,她更愿意让林小夙这样能帮到东王府的人进府当韩健的女人,而不希望韩健在外面多纳娶一些只有姿色而无才干的女子。
“大概我二娘是想让你早些当东王妃吧。”韩健笑着说道。
林小夙面色有些发红,被韩健这么当面说,她也有些吃不消。但韩健也看得出,她对自己也并非无情无义。要说认识,他跟林小夙相识甚早,二人相处的时间也很多,只是一些后来的女人都已经成为他身边不可或缺,反倒是林小夙一直是被他“吊着”,一直没个结果。
“小夙,以后你便住下来吧。别走了,当我的女人,可好?”韩健拉起林小夙的手,语气很温柔道。
这下林小夙更是无从招架,之前就算韩健曾暗示过,也未曾这么明着说出来。以至于这话听起来太明了,反倒不像是出自真心。
林小夙支吾了半天也没回答出来,倒是韩健哈哈一笑道:“你要是不答,我便当你不好意思,心里是接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