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般。”坎肩书生说道,“你们想,孙维梁现在可谓呼风唤雨,关家此时上门,外人看去,不是上赶着巴结吗?关家也是要脸面的,不愿被人这么背地里戳脊梁骨。可不上门说合,自家闺女的后半生,就没有家族的庇护,没半分保障。现在的关家,也是愁云密布,难为着呐。”
“都是为儿女考虑呐。关家难做,咱们的多情种子怎么办?”青衣书生说道。
“道理我已经跟他说透,只是一见钟情的人,哪能那么快走出来。”
“要我说,赶快给他找一个容貌才情不输关三娘的小娘子,谈妥亲事,不就行了?”青衣书生说道。
“你神经大条,岂能参透情场的坎坎坷坷。现在的车金亮,就是真的九天仙女下凡,来到他面前,说愿意嫁给他,他也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现在的心里,满满的只是关三娘的影子,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所以我开头就说没办法,只能他自己慢慢走出来,旁人帮不上忙。”
“你说的这么透彻,难道你也有类似经历?”白衣书生好奇问道。
“不提这个,当年的我,可是差点丢了半条命。你们就不要重提我的伤心事了吧。”
“哈哈,不提就不提。”
……
三位书生变换了话题,不再提起关三娘。孙维梁听得仔细,进店后他们的说话,一个字也没漏过。
开始孙维梁确实抱着将计就计的心情在偷听,可听到后来,孙维梁便有些动摇,听到最后,孙维梁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的谈话,不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看来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孙维梁心中暗道,难怪娘在自己回家后,跟自己特意提起关家,提起关三娘。看来娘对此也是知情。
听了关三娘的故事,孙维梁的心情更为沉重了。本来孙维梁就因为不想拖累人家姑娘而很有心理负担。现在知道要是自己一味去追求自己的自由恋爱,就要连累人家姑娘被迫远嫁,那自己就不是心理负担那么简单,简直就是有负罪感了!
听他们的说法,那个关三娘,各方面都还不错。毕竟是自己的老爹亲自给自己定下的亲事,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要不,自己就向现实、向世俗妥协,答应下这桩婚事?孙维梁如是想着。
……
“这位客官,没钱你进店吃什么饭?”店小二的声音一下拔高八度,孙维梁一惊,转头看过去,却是另外一桌年轻人,因为没钱结账,被店小二拉住衣袖,不依不饶的嚷嚷。
这一嚷嚷,不但在后面照应的老掌柜走了出来,店里所有人也都看着那位年轻人,都是一脸的鄙夷。吃白食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受人待见。
年轻人涨红着脸,吭哧着说道:“我是贾参总的门客,秦彦阁,今天的饭钱,权且记在贾参总账上。”
“哎呦,还贾参总,你咋不说自己是节度使的幕僚呢?参总大人的门客,会缺这几个饭钱,出来吃白食?”店小二大声的嘲笑。
“我骗你干什么,我真是参总大人府上的门客。他还欠我七贯钱呢。你尽管记账,去参总大人府上要账就是。”
“参总大人的府上,是我们进去得了的?”店小二奚落道,“你这人,连说谎都不能自圆,还说自己的参总的门客。我要是参总,我也不会要你这样笨的。”
……
孙维梁看着这一切,不禁觉得好笑,今天真是巧合的不能再巧,关三娘和贾旭吉,都是自己头疼的人物,却全在这里碰上相关人事。
既然孙维梁已经否决了关三娘事件可以安排的可能,也就不再以阴谋论的眼光去看待这起贾旭吉事件。
“这位大人的账,算我们头上。”孙维梁来了兴致,说话道,“这位秦兄弟,若是不着急赶路,可否与我同座,同饮几杯?”
店小二眼中的孙维梁可是大主顾,见孙维梁说话,只好悻悻道:“便宜你了。”
秦彦阁整整衣冠,拍打掉刚才被店小二推搡出的褶皱,这才走过来施礼道谢。
“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既然是参总府上的门客,怎会身上不名一文呢?”孙维梁招呼秦彦阁坐下,亲自给他斟满一杯酒,问道。
秦彦阁也不客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叹口气,说道:“我是不愿再留在那里,负气出走,即使没钱,也好过留在那里受窝囊气。”
“喔?”孙维梁来了兴趣,“那个贾旭吉,不像是不能容人之辈,否则也做不到如今的地位。怎会对兄台如此刻薄呢?”
秦彦阁说道:“阁下有所不知。我不过参总府上一普通门客。参总那里,未必就知道有我这号人物存在。本来在那里,我不过写写文书,做些底下跑腿动笔的活计,不过勉强养活自己。要想攒钱回老家,却是不能。
后来,上头派下追缴欠款的活。这活得罪人,出力不讨好,是以没人愿接。所以报酬很是优厚。我想着就做这一锤子买卖。挣到这笔钱,就辞行回老家,便出面接了下来。
为了完成清欠,我挨家挨户的上门,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追回七十贯欠款。按之前说好的,应该给我七贯的报酬。谁知那管家贾全不认账,非说这钱是他侄子迟大才要回的,把这钱给了他侄子!
我气不过,便当众与那贾全闹起来。参总大人过问此事,听信那贾全的一面之辞,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认为我是那害群之马,将我撵出府去。
我也是一时义愤,收拾东西就走。却没想过,身上没钱,我怕是连这府州地界都走不出去。”
“这故事听着新鲜,”孙乐笑道,“这年头只听说要债的耍横,从没听说欠钱的装大爷。”
秦彦阁瞥了孙乐一眼,说道:“这位小兄弟,如果欠钱的地位比你高,势力比你大,你还这么认为吗?”
“这样的人也能欠钱?”
“这样的人家确实不会欠钱,但不代表这样人家的公子哥们不欠钱。”
孙乐有些明白了,“原来是纨绔子弟惹的祸!”
“这钱如果能顺利要回,贾府能给出那么重的报酬安排清欠吗?”
“既然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欠钱,就当是疏通关系了,没必要非要上门去要账吧。这样的欠款,多是背着家里做的。一个操作不当,当初借钱是好事,要钱时就要变成坏事了。”孙维梁说道。
“所以,当初接手清欠,都是要保证,不能搞砸两家关系的。若是搞砸了,就得自己一力承担,贾府不会承认的。”秦彦阁说道。
“嗯,这般束手束脚的情况下,你还能要回七十贯,算是人才难得。贾旭吉该有这份识人之明,怎会放过你的?”
“再精明的人,也有他的理智盲区。参总大人的盲区,在我看来,就在那个贾全身上。”
“此话怎讲?”
“听说那贾全曾经救过参总大人的命。参总大人当初游历天下,路遇匪人,为躲避求生,大人与贾全仓皇闯入大漠,这才躲过一劫。两人在大漠里转了五天,这才出来。五天里,贾全将水袋里的水都给大人喝,自己喝马尿。两人获救后,贾全因此大病一场,差点不治。
凭着这番救命的恩情,贾全在大人面前,极为受宠。只要贾全说的,大人总是毫不怀疑的全盘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