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时间不看杂志了,还挺有意思。”
刘晓军笑着说道。
“……”
丁丽没说话,她在等着刘晓军说正题。
“……”
刘晓军看丁丽没接他的茬,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久不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看会儿电视吧。”
还是刘晓军打破了沉默,他说着,起身要去开电视,丁丽制止住了他。
“瑾瑜在屋里写作业,还是别开了。”
“……好。”
刘晓军答应了一声,又退回原位坐好。
“……”
丁丽抬头看了一眼刘晓军,心里有些着急,她今天在局领导办公室里待了一天,身心俱疲,明天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她只想早点睡觉,恢复一下精力。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终于,丁丽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事。”
刘晓军说道。
“……”
丁丽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刘晓军,没说话。
刘晓军起身站了起来。
“……我那套灰色的睡衣你放在哪儿了?你给我找出来,我洗个澡。”
刘晓军说道。
“……你,不回厂里了?”
丁丽一愣,问道。
“……不回了,厂里没什么事。”
刘晓军说道。
刘晓军要在家里留宿。
这出乎了丁丽的预料,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坐在那里没动。
刘晓军看丁丽坐在那里不动,又说道:“要不,你和我说你放在哪儿了,我自己去拿。”
“……在衣橱下面的抽屉里。”
丁丽犹豫了一下说道。
深夜,刘晓军和丁丽躺在床上。
刘晓军仰面躺着,丁丽侧身向外,背对着刘晓军,紧挨着床边,好像稍稍一动就能从床上掉下来。
两个很久很久都没在一起的人,现在睡在一张床上,像两个彼此防备的陌生人。
刘晓军一直有打呼噜的毛病,丁丽躺了一会儿,没听见刘晓军的鼾声,知道他也没睡着。
丁丽很累,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
丁丽是睡着了,可被她揭开身世的丁红却还坐在自己家的床上,想一阵,哭一阵,哭一阵,又想一阵,一点睡意都没有。
丁红活了四十多年,突然,脚下的根基塌了。
……
早晨,丁丽醒了,睁开眼的丁丽发现自己侧身向里躺着,对面的刘晓军已经不在床上了。
丁丽转脸看了看床头橱上的闹钟,看见指针已经指向七点零五分,丁丽脑子嗡的一声,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她一边喊一边从卧室跑了出去。
“瑾瑜!快起来!到点了,快点快点!”
瑾瑜今年秋天刚上高一,高中部学习紧张,要求学生七点之前到校,这可麻烦了!
客厅没人。
丁丽又奔向瑾瑜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也空无一人。
瑾瑜去哪儿了?
刚睡醒的丁丽有些发愣。
莫非是刘晓军送瑾瑜上学去了?
丁丽站在女儿的房间门口正在想着,忽然,自己卧室里的闹钟铃声响了。
闹钟的设定,已经从丁丽定的早上六点调成了七点十分。
餐桌上,有一碗温热的豆浆,还有两片面包,一个煎鸡蛋,都用盘子仔细地扣着。
……
坐在餐桌前,丁丽坚硬的外壳好像被谁戳破了一个洞。
“小丁,今天是第三天了,你要是继续这个态度,咱们可能就要换种方式了,你从参加工作,一直认真勤恳,组织就是要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你不要不知道珍惜,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有检举信,还不止一封。”
负责谈话的一个副局长刚坐定,就严肃地对丁丽说道。
“……”
丁丽低着头,还是没说话,但没过一会儿,丁丽的鼻尖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变化,对面的那个副局长清楚地看在了眼里。
一夜未眠的丁红,早上把丁峻送到学校,然后去了服装城的店面。
时间有些早,服装城的人不多,大多是来开门营业的店主。
丁红拿着笤帚想要打扫卫生,可站了一会儿,又把笤帚放下了。
丁红锁了店门,从服装城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
孙兰英和丁福全的墓地,在淄城东郊的双峰山陵园,因为不是什么节日,陵园里面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丁红下了出租车,先去陵园的服务处,买了不少祭品,然后拎着从服务社出来,往山上走。
陵园依山而建,孙兰英和丁福全的墓地在半山腰。
丁红沿着那条直通山顶的台阶路,拎着祭品,拾级而上。
丁红看见,台阶的远处,有一个穿蓝大褂的工人正拿着一把扫帚在扫地,发出一声一声的刷刷声。
“上面不能烧纸,山下有专门烧纸的地方。”
丁红走过扫地工人的身边,那个扫地的工人突然抬头对她说道。
“我知道,师傅……”
丁红答应道,可当她转脸去看那个扫地的师傅,却愣在了那里。
扫地的师傅,居然是高勇!
“是你?”
高勇也认出了丁红。
“……你怎么在这?”
丁红惊讶地问道。
丁红看着眼前的高勇,看到他明显的老了,原来体面的大背头已经没有了,剃成了平头,并且头顶的那块地方,头发明显的稀疏,脸上也松弛得厉害,两颊下垂,在嘴角的地方,形成了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算算高勇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也该老了,可高勇看起来,老得特别沧桑。
“……我,我现在在这干着,你这是……”
高勇迟疑地说道,然后立马转开了话题。
“……我来看看我爸我妈。”
丁红说道。
“老太太她……”
“……”
丁红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高勇问道。
“今年,过年前。”
“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就你自己?你那两个妹妹没来?”
“不是什么日子……就是想来看看。”
“……我,我去给老太太磕个头吧,好歹叫过妈。”
高勇看着丁红说道。
丁红没吭声,高勇一看,连忙放下手里的扫帚,伸手过去把丁红手里拎的祭品接了过来。
“……儿子怎么样?”
丁红和高勇一边往上走一边说着话,高勇问丁红。
“挺好,今年刚上初一。”
“真快啊,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嗯。”
“不容易,这些年带孩子,辛苦了。”
高勇说道。
“自己的孩子,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孩子……叫啥?”
“叫丁峻。”
高勇一听,脸上僵了一下,一时没说话。
“你呢,你怎么会在这?”
丁红问道。
“唉。”
高勇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