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光芒,但羽阳能感觉到,这片黑暗就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在这片黑暗中度过了多久,此时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那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陌生的声音,语速缓慢,沉稳冷静,那声音越来越近,在这黑暗中为她指明了方向。
她顺着这个女孩的声音靠去,在黑暗中一点点挣扎着,直到那声音犹如就在耳畔,终于找到了这片黑暗的出口。
那声音对身边的人说着:“伤口处还在轻微出血,还好有陛下的水灵力护着,否则这炎症若是恶化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好坏都看今晚了,我写一份需要的药,悄悄命一个靠得住的人找御医要来。”
这样的声音给人一种值得托付的安心感,羽阳慢慢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到的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正在纸上写着什么。她一身黑色的军装,留着一头乖巧的黑色柔顺短发,低头时两侧的发垂下,她用手指将发丝勾在了耳后,整齐的刘海没有越过眉眼,干净利落,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一双透黑色的眼睛正认真看着纸上的字,没有一点装饰的脸上,那嘴唇泛着健康的水润色泽,令人心生怜爱。
女孩似乎是感受到了羽阳的目光,抬头见羽阳已经醒来,将纸笔递给身边的人,俯下身来看着羽阳,面带浅浅的笑容,询问道:“伊大人,你还好吗?”
羽阳想快点回答她,可身体让她力不从心,只能尽力地去看清眼前的这个女孩,等到视线清晰一些她才看清了女孩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这副面容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长得像她见过的谁。
女孩对她说:“伊大人,现在不要勉强自己,能听得到的话稍稍点一下头就好。”
羽阳没想到,自己竟然连点头都有些吃力,努力地做出动作,女孩见她如此反应,稍稍放心了一些,抓紧低头写完了药方递给身边的人并交代:“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人多了不方便。”
“是。”
其他人向女孩行礼后退下了,女孩也起了身,走到一旁熄灭了大灯,只留下桌面一盏昏黄的小灯,她为羽阳盖好被子,俯下身对羽阳说:“现在是凌晨三点,已经很晚了,你能醒转过来就好,不过一些药我们军机部没有存放,我已命人去取,天亮后给你用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快睡吧,我在一旁陪你。”
女孩说话的速度慢慢的,如此沉稳的语速让羽阳觉得呼吸都跟着她的节奏变得顺畅。说完,女孩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羽阳不太清楚这个女孩是谁,为何在这里照顾着受伤的自己。
羽阳吃力地半眯着眼睛看着女孩,见她一身浊立军的军装,似乎是等级不低的女军官,可她这女学生般的乖巧模样,看着最多也就是高中学生,怎么会是浊立军的高级女军官呢?
“你……是?”羽阳用尽力气,吃力地对她说,女孩惊讶地看着她,见她能开口说话,神情又转为了如春风般的欣喜表情,还是那样稳稳当当的,沉着冷静的,缓慢对羽阳说:“抱歉……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伏芝夜空,浊立军的人。哥哥让我把你藏在这里,大概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请你安心吧,军机部这里很安全,我也一定会尽快让你的伤好起来,不辜负哥哥所托。”
“哥……哥?”
“我哥哥,夜风,他把你交过来时跟我说过了,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让我务必保护好你,照顾好你。”
羽阳那缓慢的脑子此时终于处理清楚了眼前的信息,这个乖巧的女孩就是夜风的妹妹,是际家二少爷澜海手下的军官。不过她似乎颇通医术,此刻在这里不只是保护羽阳,更是救助羽阳这几乎致命的伤势。
可听到夜空口中所说夜风称她为最重要的朋友,羽阳的心里打起了鼓,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如何就成了最重要的朋友呢?羽阳不解,此时也没有力气想那么多,她喃喃地小声念着抱歉二字,犹如昏睡过去一般,再次回到那个一片黑暗的世界里。
见她睡着,夜空将桌面上的台灯熄到最暗,靠坐在椅背上,用军人特有的坐姿睡法睡去,养精蓄锐,等待天亮后能尽快进一步为羽阳救治伤口。
不过羽阳并不是真正的睡去,她的身体的灵力本能地想撞破薄弱的结界去拯救她身上那巨大的伤口,而对自己身体情况毫不知情的羽阳只能在睡梦中的那片黑暗里漂浮着,一点点感受到浪潮般的震动,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身体,耳边是一阵阵的轰鸣,仿佛这个巨大的黑色世界正在崩塌。
意识早已经处于那片黑暗中,但她的痛觉还不断地刺激着她,她能感受到胸口上有个裂口,仿佛是这片黑暗中的黑洞,吸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量,她无力挣扎,只能随着那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飘荡着。
【我会死吗?】
羽阳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她生活的那个世界,身边的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她从来没有目睹过死亡的发生,直到这一刻,她才似乎能体会到一些关于“死亡”二字的含义。
渐渐的,渐渐的,她的意识被黑暗埋没,那一阵一阵的冲击越来越强,越来越频繁,她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最终完全失去了意识。
天色渐渐亮了,一向能够在睡梦中保持警觉的夜空感受到了窗外渐渐亮起的光线,睁开了眼睛,用不到几秒的时间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忙坐在羽阳的床边为她查看伤势,当她的手刚刚碰触到羽阳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力量。
“灵力?”
夜空不解,就在不久前,眼前的羽阳的确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可此时夜空却能感受到她身上出现了强大的灵力,不过这灵力似乎并不属于她。
怕是自己的错觉,夜空再次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羽阳身上那种奇怪力量的来源,这一次她明确的感受到羽阳的身体里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除此之外,夜空还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正在试图击破什么阻碍。
“不好!”
夜空感受到她的体内有一股额外的强大灵力,正在冲击着一层结界,弄不好她可能会因此丧命。无论如何夜空必须先唤醒她,或许她清醒的时候还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压制这股力量的暴动。她趴在床边,轻轻拍着羽阳的脸,在她耳边努力唤着:“伊大人,伊大人!伊大人你快醒醒!”
然而这一次,夜空的声音无法传达到那个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夜空努力唤了许久,羽阳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冰冷的脸颊似乎在预示着她的身体已虚弱至极。
夜空冲出了房间,正打算命人去告知夜风,出门就碰上了在门外守了一夜此时满脸倦容的泠天,她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松了口气,忙问:“泠天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泠天有点慌张,背过手去,有些拘谨地说:“我……听他们说……你说不能让男人进去,所以……”
“不管这么多了!性命要紧。”夜空拉着脚步拘谨的泠天往房间里赶,解释着,“伊大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灵力一直在膨胀着,你快想想怎么办!”
听到羽阳身上的灵力封印正在崩解,泠天顾不得其他的事,立即加快了步伐冲到羽阳的床边,握住她冰冷的手,感觉到她正在崩解的灵力封印,顿时心下凉了半截。
“羽阳,羽阳!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见泠天努力呼唤羽阳,夜空告诉她:“我已经试过了,她没有一点反应……泠天哥哥现在怎么办?”
泠天想了想,说:“她受伤后刺激了身体里被封印的灵力,那灵力想要救她,所以本能地正在快速成长。她失去了意识,没有办法用意志去安抚灵力的膨胀,我得想办法唤醒她……”
说到这里,泠天突然想到昨夜国王诺嘉贺武告诉他的话,连信锁牵住的是双方的灵魂,或许用连信锁可以让失去意识的羽阳马上清醒过来,或许就能阻止灵力继续膨胀。他解开他的军装袖口,用力扯断了连信锁,果然,羽阳突然眉头一皱,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泠天忙挽起她的手腕,只见她手上的连信锁也断了开来,在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色勒痕。
夜空见他忙忙碌碌,可羽阳仍然没有任何变化,担忧地问:“有办法了吗?”
泠天也不确定,他摇摇头,握紧了羽阳的手,继续一遍遍在她耳边唤着:“羽阳,羽阳你快醒过来,你要想办法控制住身体里的灵力,羽阳,你可以的,你快清醒过来,羽阳……”
一遍一遍的呼唤,泠天的心中每一秒都在煎熬着,他紧紧牵住羽阳的手,不知不觉中十指紧扣住了她的手。
突然,他分不清是不是他的错觉,羽阳似乎也扣住了他的手。
“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