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劳累算不得什么,但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劳累便可怕多了。
灵力的修炼与灵术的学习都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每日到了中午,羽阳几乎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却仍要坚持着继续完成脑力的消耗。几日的重复之后,羽阳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却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这一日轮到泠天护卫,明明是难得的独处时光,羽阳却一路都在车上沉沉睡着,课上虽然能强撑起精神,但一旦到课间,她连与泠天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抓紧趴在桌上休息片刻。
今日的课程终于结束了,羽阳疲惫不堪地坐上了车,泠天刚要上车,下属拦住了他,说了些话,他这才上了车,对羽阳说:“我们先不回瑞安城,陛下有令,送你到叶归殿去。”
泠天说完,刚扣好安全带,正奇怪她怎么不回应时,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睡熟过去了。
这几日的陪伴下来,泠天深知她的疲惫,心中很是不忍,可他能做的只是陪伴罢了。
他伸出手来,帮羽阳扣好了安全带,这样的动静下她仍是睡着,丝毫没有会被吵醒的迹象,泠天便顺手帮她把鬓边的发勾到了耳后,启动了车子,小心翼翼驾驶着,送她往矢雨城而去。
浊立大学离矢雨城不远,泠天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也私心希望能与她多单独待一会儿,特意降低了车速,等到车子到达叶归殿前时天色已经不早。
本想慢些叫醒羽阳,没想到叶归殿前的御卫按着规矩为羽阳打开了车门,惊醒了羽阳。
“嗯?”羽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御卫这才发现她正睡着,忙军礼跪下,惊恐地说:“小人该死!吵到了公主殿下。”
羽阳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御卫跪在她面前,一下便清醒了,赶紧下车将他扶起,问:“怎么啦?怎么跪在地上。”
“小的该死!”御卫仍十分惶恐,此时泠天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对他说:“无妨,你先下去吧。”
“是!”
御卫退下后,羽阳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真的在叶归殿前,她奇怪地问泠天:“怎么来叶归殿了?”
“陛下召见,据说已经等了很久。”
“父王找我?我还穿着常服呢,这样可以进去吗?”羽阳问。
“只在偏殿,无碍,殿下快去吧。”
“好,那我先去,泠天你去么?”
泠天虽想陪她,可传话里交代他把羽阳送到位置之后就可以离开了,虽然不知为何,但君命如此,他只得遵从。
他看着羽阳,笑着摇摇头说:“我先走了,等等应该会有人送殿下回瑞安城。”
“嗯!那我先去啦。”
她虽然劳累,但一看到泠天的笑容,就会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笑着与他挥挥手,小步快走着上了楼梯,在其他御卫与侍从的跟随下朝着偏殿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泠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好像要失去什么似的。他觉得自己总爱胡思乱想,无奈一笑,驾车离开了夜色下的叶归殿前。
羽阳才刚靠近偏殿,远远便听到了一群人开怀的笑声,羽阳觉得奇怪,这样的氛围她从未见过,她停下了脚步,悄悄问身边的人:“是谁来了么?”
身边的侍者只是笑着回答:“殿下进去就知道了。”
羽阳好奇地往屋内望去,放慢脚步一点点朝着偏殿走去,她听到了一个缓缓说话的陌生声音,仅仅只是听到声音都能感受到此人海纳百川般的气度,这样的声音有种熟悉的感觉,很像夜空那样的说话节奏,又很像夜风说话的语气,此人是谁?
“禀告陛下,公主殿下到了。”侍卫在门外通传。
“哦?!来了来了,总算是来了,快请,快请!”贺武很是开心,急忙让人传羽阳进来。
羽阳得命,即使身上没有穿着瑶装也要端好自己的体态,微微颔首走进了偏殿,行礼道:“拜见父王,夫人。”
“欸!羽阳你抬头看看,是不是漏了谁?”贺武笑着说。
羽阳抬起头来,只见偏殿的座位上随意地坐着三人,贺武坐在正中,难得也如此笑脸盈盈的庆宁夫人坐在了贺武的左手边,而贺武的右手边是一个不曾见过的面孔。
羽阳认不出这人是谁,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发现了贺武身后站着的夜风,可眼神接触之后,夜风竟有些不知所措地挪开了视线。
见羽阳不知所措的样子,庆宁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她哪里认得。羽阳,这位便是夜风的父亲,伏芝家族族长,赤域公爵。”
原来,此人就是伏芝苍月。
羽阳大惊,忙再次行礼问候道:“羽阳见过公爵大人。”
苍月连忙起身,上前扶起了羽阳,声音还是那样的缓和温柔,道:“殿下快请起,我怎么能受公主殿下的礼。”
羽阳抬头看着他的样子,如果她没记错,伏芝苍月今年五十二岁,可他虽然和父亲贺武年纪相差不大,却仍是一头黑发,看上去很是年轻,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倒像是把年岁留在了三十多岁时的模样。他笑起来很是温和,和夜风给人的感觉一样,令人如沐春风,儒雅亲切。他戴着一副叫做眼镜的东西,玻璃的反光让她不太看得清他的眼睛,但即使如此,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种与夜风很是相似的温柔目光。
扶起羽阳后,苍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羽阳也被安排了座位,庆宁还是笑着,对羽阳说:“苍月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神出鬼没的,下午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陛下下午开始就不干其他活儿了,聊着天等你回来,怎么一下就这个点了?”
贺武道:“有苍月在,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听他说南北山河的见闻实在有趣,就算听到天亮本王都不腻。”
“我不过随便说说,呵呵,是陛下和夫人捧场罢了。”苍月谦逊地说。
“你就别自谦了,小心我真的把你留下,让你跟本王聊个通宵达旦!”贺武说着,大家又笑了起来。羽阳坐在一旁,扬起礼貌的笑容,却也只是假笑罢了,她不太明白为何三人会如此开心,贺武一向是爱笑之人,倒也正常,可庆宁夫人是何等严肃之人,此时笑得如孩童一般,羽阳实在吃惊。
除此之外,羽阳更在意一旁站着的夜风,他似乎不太敢面对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羽阳啊。”此时贺武开口了,“有件事,我们三个好好商量了一番,觉得甚是妥当,所以把你喊来,让苍月问问你的意见。”
听到这,羽阳心下一噔,她自然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没等贺武多说两句,羽阳径直走到了三人面前,跪地行了大礼道:“请父王三思!”
话音刚落,刚刚的笑声和热闹在瞬间寂静了下来,夫人疑惑地看着羽阳,贺武则皱起了眉头。
羽阳再次认真地说:“请父王三思,请公爵大人三思。”
贺武看了看一旁的苍月,又看了看庆宁,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羽阳身上,问:“你……知道我们商量了什么?”
“羽阳不敢欺瞒,知道,但……父王金口一开,便是圣令,再无更改的余地,此事重大,羽阳希望父王和公爵大人能再三考虑,或许……或许晚上几年再说,会更好一些。”
话说到这里,三人这才肯定羽阳的确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可事关王室血脉传承,以及储君配偶的重要人选确定,即使眼下的氛围再怎么轻松愉悦,也无法掩盖这件事的严肃与强硬。
贺武想要苍月心安,所以才会急于今日下令,羽阳如此不肯,贺武很是不解,她与夜风不是感情很好么?
此时,夜风从贺武身后走了出来,在羽阳身边以军礼单膝跪了下来,持佩剑立着,恳请道:“夜风也同请陛下三思。”
羽阳吃惊地看着夜风,她看到夜风眼神坚定,似乎夜风所求不只是顺势而为。羽阳跪地恳求就罢了,贺武勉强能理解,但怎么夜风也跟着恳求起来,贺武很是不解,他问:“夜风,你不愿意?”
夜风与身边的羽阳对望了一眼,抬头认真地看着贺武,对他说:“自第一眼看到殿下,夜风便深深被殿下吸引,夜风立誓,若能一生在殿下身边,即使要夜风以性命为代价,夜风也愿意。但殿下初来乍到,她从小在海外孤悬的小岛长大,很多事情都还未能经历,仍像个孩子般天真纯净,夜风就算再喜欢殿下,也不愿强求殿下。只要在殿下身边,守护她的笑容,护卫她时刻平安,夜风便满足了……”
望着他说着这些话的真诚模样,羽阳有些分不清楚,他的话里到底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而贺武却大为所动,上前一同扶起了两人,紧紧握住了两人的手,很是感慨地说:“好……夜风,你很好……倒是本王鲁莽了,差点让你们的真情成了强迫之事。”
“我……”羽阳很想辩解,但贺武却以为她在害羞,打断了她,说:“欸,不说了不说了,是父王不好,差点让我们羽阳伤心了。”
说着,贺武轻轻抚摸着羽阳的脑袋,想安抚她着急的情绪。
“……”羽阳不知如何是好,但即使仍有误解,至少夜风的话真正阻止了贺武在今日定下她的终身。
夜风知道羽阳在此待着不是办法,他开口道:“陛下爱女之心,天地动容,殿下一定知道,陛下是对她太过爱护,才会着急让她快些获得幸福。殿下今日忙了一天,定是十分疲惫了,夜风这就送殿下回去好好休息。”
“嗯,快去吧。”贺武连连点头,夜风牵住了羽阳的手,与她一同与三人道别之后,就这么牵着她走出了叶归殿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