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么?”皓月城里,收到消息的夜风很是吃惊,他再次与前来传信的官员确定,“陛下……要让夜空成为御卫队副官?”
“是,诏令已经下达,二小姐已经在赶回矢雨城的路上。明日朝会陛下将会亲自宣布二小姐的任命。”
夜风沉思着,低头走向了窗边,他的脑中冒出一种可能性——羽阳似乎想要培养夜空成为伏芝一族的族长,而只有一种可能需要让夜风让出族长之位,那便是他成为羽阳的丈夫。获封王爵,必须放弃所属家族的所有权力。
想到这里,夜风的心中泛起了阵阵的涟漪,却又觉得这是自作多情,说服自己平复下这些不该有的心绪。
“陛下……或许是在为您承袭王爵做准备呢?”
官员说出了夜风心中所想的事,惹得他慌乱不已,故作镇定地看着窗外说:“我伏芝一族只需服从陛下的旨意便是,切不可随意揣测陛下的心意。”
“是……”官员忙低下了头行礼,又问夜风,“族长大人,可需要亲自到叶归殿谢恩?”
夜风想了想,走到了桌前提笔开始写着什么,说:“稍等片刻,替我把谢恩的书信送去叶归殿吧。”
“是。”
当夜空赶回矢雨城时,天色已经黑了,矢雨城的大门外,泠天特派的御卫已经在此处等着她,上前接她前去叶归殿,亲自拜谢了羽阳,随后陪着她回到了六部的军机部,处理好交接的工作时已经临近深夜。
夜空看着她被清空的座位,心中冒出离别的伤感,她谢过了陪伴她处理工作的御卫,送他离开了军机部,独自一人伫立在军机部的门口,回头看向了澜海办公的地方,她想了想,缓步走到了门前。
可到了门外夜空这才发现澜海并不在这里,她有些失落,正准备离开,突然屋里走出了一人,那人正是澜海亲信的军官之一。
“夜空少校?您怎么在这,您找大将军么?”
夜空点了点头,问:“澜海大将军回去了么?”
“噢,没呢,他去城墙上了。您若是要找他,试着去西边的城墙上看看吧。”
“好!谢谢您。”夜空笑了,加紧步伐朝着矢雨城西边的城墙跑去,爬上了漫长的阶梯,站在城墙上向南北方向望去,除了站哨的士兵之外,并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夜空犹豫片刻,想了想,选择朝北方跑去,可绕过了北方的城墙跑到了东边,却仍不见澜海的身影。直到她几乎绕着矢雨城的城墙跑了整整一圈,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分钟的时间,这才看到了正在与人交谈的澜海。
“夜空?”澜海让一旁的人先退下,上前查看她的情况,见她喘着粗气,问,“你……从哪里跑来的?”
夜空笑着说:“跑错了方向,结果绕了城墙一圈。”
“你要找我,派人来就是了,雪天路滑,在城墙上跑着,万一滑倒了怎么是好?”
“不碍事,平时训练的量比这个大多了,还好……找到你了。”
“……”澜海看着她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压低了声音,问:“你……去见过陛下了么?”
“嗯,已经去谢恩了,浊立军里的事务也都交接好了,手下几个人要带过去的也都一一打好了招呼。我是来找你道别的,澜海大将军。”
听到道别两个字,澜海的失落又涌上了心头,他勉强扬起笑容,可语气里却远不如平日的元气,说:“御卫队副官可是个前程大好的军职,恭喜你了。”
“我……”夜空上前了两步,看着澜海的眼睛对他说:“若不是你一直照看着我,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机会,我任性,不懂事,总是给你带来麻烦,可你总是替我善后,帮我说话,我……”
听到一向懂事乖巧的夜空如此评价自己,澜海忙摇了摇头,急切地反驳道:“你怎么会任性呢?若不是你总那么有责任感,我和尘望将军怎么可能如此信任你,那日若不是你坚持要救下泉既清,纺烟先王太后的罪名还不知要如何洗脱,还有陛下,她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属于她的位置。夜空,你在我心里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军人,不论别的,就论你心中的坚毅。”
“可是我……”
澜海低下了头,打断了她,说:“总之!你以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虽然我信得过泠天,但那小子根本不懂得照顾人,若是你累了就直接告诉他,让他给你安排休息,若是有什么困难更是要直接跟他说,若你不好意思开口可以来找我,我来替你告诉那小子,还有……前几十年里御卫队里都没有女人,那里和我们浊立军不同,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你……”
看着澜海念念叨叨的样子,夜空这才明白,原来澜海在担心她,也更是舍不得她,她扬起了比平日里更灿烂的笑容,打断了澜海的絮叨,提高了声音对他说:“放心吧!”
“……”澜海抬起了头,看着她那样好的笑容,心中的不舍更甚了几分。
“放心吧,澜海,你教了我那么多,我都记在心里,我一定不会给我们浊立军丢脸的,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澜海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能是低着头,点着头,连连说着:“那就好,那就好……”
惺惺相惜的两人,不只是配合默契的上下级,更是如同兄妹一般,习惯了彼此陪伴的日子,一下子要分别,突然心中都空落落的。
两人一起看向了浊立城的夜色,不再说话,只是静静陪伴着彼此度过分别的时刻。
随后,澜海亲自送夜空上了车,交代人好好地送她回皓月城去,这才独自一人驾车回了瑞安城,刚刚走进房间,就发现了坐在小厅沙发上正在训练外文口语的允深。
“你怎么在这?”澜海问。
允深放下了手中的书册,靠在了沙发的椅背上问:“伏芝夜空要做御卫队副官了?”
澜海轻笑一声,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放松着身子大大松了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轻声说着:“你倒是消息灵通……”
允深发现了澜海失落的样子,坐起身想摘下眼镜,最后还是犹豫着放下了手,他试探着问:“你……担心她?
“当然,她是我带着的人,不过今天过后她就和浊立军没有关系了。”
“可如此下去,恐怕她就是未来的伏芝家族族长了。”
听到允深如此说,澜海侧过了脑袋问:“你也这么觉得?”
允深站起身来,有些气愤地来回踱步说道:“诺嘉羽阳那女的怕是真想嫁给夜风,才会让夜空去坐那位置,她自己喜欢夜风就罢了,伏芝夜空那样单纯的性子,如何做得了一族之长?”
澜海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他,急忙劝道:“不许对陛下无礼,允深。”
“嘁!这件事谁不知道?我真想去找她质问,凭什么,伏芝夜空呆得像个木头,又傻又单纯,像张白纸一样,若真的当族长以后如何是好?”
见允深如此着急的样子,澜海摇摇头说:“有你在,她可以的。”
允深愣了下,停下了脚步,疑惑地问:“什么叫有我在?”
“你不是喜欢小空么?”
“……”
就在一瞬间,允深的脸红得如番茄一般,忙背过身去,低声问:“哥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思,什么时候瞒得过我?”
允深微微转过身去,偷偷看了眼澜海,与他对上了视线,又忙背过身去,说:“你……你没有告诉伏芝夜空吧?”
“没有,你们的事轮不到我插手,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
背着身的允深听出了澜海语气里的严肃,他纠结着转过了身来,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可眼神还是飘忽着。坐在沙发上的澜海望着他,神情是平日里并不常见的认真与严肃,澜海一向对允深宽纵,如此的表情,确实是允深没有见过的。
允深深呼吸着,一点点将视线汇集在澜海的眼中,平复了心跳,点了点头,说:“你问吧,哥。”
澜海的身子前倾了几分,严肃地问:“你对她,是真心的吗?”
“是。”
“我要的是实话。”
“我是认真的,我要照顾她一辈子,这是我这辈子最认真的决定。”
“我不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的心告诉我,我爱伏芝夜空。”
“爱会变。”
“就算会变,我也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爱上她,我只想要她。”
“真的?”
“真的。”
两人那渐渐加速的对话在这里停了下来,澜海的目光仍紧紧地拽住允深的内心深处,逼问着他的真心。
长久的对视之后,澜海挪开了视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低下了头,低声说着:“罢了,罢了。”
“哥?”
澜海没再说话,笑着起身拍了拍允深的肩膀,朝着浴室走去,打了个响指唤来了为他准备沐浴的侍者们,就这么隔开了他们两人。
允深望着澜海的背影,想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却还是再一次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