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州的第一日,羽阳等人驱车来到凌州北去半日路程的修广镇,这里是夕华军的核心所在地,有六万余夕华军的精兵居住在此,练兵、屯田、开建工厂、制造武器。
夜风与庆宁夫人并不需要同行,只羽阳与随行的一众人前去。今日轮到泠天值守,在驱车前往修广镇的路上,羽阳发觉了泠天眉头紧锁,便问他:“又在想什么?”
泠天的鼻息明明是“哼”了一声,却仍是压着心中的不悦回答:“没什么……”
然而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羽阳,羽阳笑了笑,说:“臻北曦要给我这个下马威,想亮一亮他们的肌肉,让我有所忌惮,但只要我不忌惮,他们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被说穿了心里的不悦,泠天低声抱怨着:“路上这么远,臻北曦还硬要你花一日的时间来做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也不是毫无意义,平日里我没有机会接触夕华军,如今有机会让他们了解我,这对于我来说是件好事。”
“你……有什么打算?”泠天问。
羽阳想了想,说:“打算……倒也算不上是打算,只是觉得人与人的信任还是要见到彼此才容易建立。”
说着,羽阳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椅背上闭眼休息了起来,只留下了一句:“走一步是一步吧。”
虽然泠天仍是担心,但见羽阳并不消沉,泠天也为此放心了许多,他集中起精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此时不比在矢雨城,羽阳与外界的屏障只有这薄薄的车窗。
到了午后时分,经过了大半日的车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夕华腹地偏北的修广镇,刚刚下车羽阳就感受到了十足的寒意,小青赶紧找出了更厚的银狐裘披在了羽阳身上,如此一来显得羽阳更是威严霸气。
泠天再一次没有察觉温度的变化,带着自责的心情附耳对羽阳说:“若是冷了就告诉我。”
羽阳扬起淡淡的笑容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往前五百公里的路程就是我们与戈铎国的国界线了。”
“是,所以此处极寒,你可万万不能受冻。”
羽阳往四处看去,看着那盖着厚厚白雪的楼房屋顶,道路旁堆得高高的积雪,并不明亮的灰色天空下,远山只有一片白茫,就连耳边也只有呼呼的风声——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北国风景。
“走吧,我倒要看看,在如此苦寒之地训练出来的士兵如何。”
羽阳扬起了头,端正庄重地朝着前方走去,目光中是坚定的威严。
已经在臻北曦的命令下整顿好的夕华军精英,列队整齐地站在练兵的大平地上,在羽阳走向检阅士兵的高台路上,士兵们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喊着:“恭迎女王!恭迎女王!恭迎女王!”
这是羽阳第一次检阅士兵,在矢雨城中日夜繁忙的她,甚至从未去过浊立城西郊的浊立军军营。她调整着呼吸,展现出了镇定自若的神态,并不看向已经在高台等她的臻北曦,而是侧目望了望脚下的众士兵,只是淡淡一笑,抬头挺胸看着前方,走向了高台。
“陛下,此乃我夕华军战功最卓越的兵团,还请陛下检阅。”臻北曦虽然行礼介绍着,可言语中却满是对臻氏一族与夕华军镇守北疆有功的自满。
羽阳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可眼角却仍是那样凛然,她问:“战功?是臻氏一族族长臻南芗所封,还是先王所封?”
“……”臻北曦被问倒了,他原以为羽阳匆忙上任,且是个刚刚回到浊立城不久的丫头片子,定然不知道夕华军到底获得了多少战功,堂而皇之的说他们战功显赫,她也只会默认她已经过世的父王曾经赐予这支夕华军不少封赏。
羽阳见他并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淡淡说着:“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夕华军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并没有受到过任何正式的战功封赏。北曦伯爵大人,你说……是么?”
臻北曦想了想,画风一转:“是……陛下说得是,倒是夕华南的驻军在前几个月获得了陛下的封赏,看来是臣下老糊涂了,记岔了。”
“还好今日伯爵大人记岔的只是荣誉之事,若是换成其他要务,岂不是让伯爵大人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羽阳说着,看向了身边的臻北曦,可臻北曦却是低下了头,看不到羽阳眼中的责问了。
“陛下说得是,还请陛下与台下的众士兵训话。”臻北曦说完,退至了一旁。
羽阳望着高台下的士兵,粗略一数,这里也不过五千余人在此,按照她昨日所探问的消息,这修广镇中有六万余将士居住,且此地地形为山谷,她已经做好准备,既然要说话,那就要所有人都能听见才可。
她闭上了眼睛,从袖口掏出了栩清扇,扶住了扇子的两端,将此刻这山谷中的所有风灵力为自己所用,带上了她脑海中的留言,静悄悄地在所有士兵的耳边说着话。
能收到那些耳语的只能是夕华军的士兵们,臻北曦疑惑地看着羽阳沉默着闭上眼睛的样子,很是奇怪,她究竟在做什么?
突然,这山谷中爆发了一阵齐整又极其有力的回话:“是!女王陛下!”把臻北曦吓得浑身都抖动了一下。这回话的声音比起刚刚的问候更加震耳欲聋,那是这座小镇中的六万夕华军共同的回答,是响彻这片山谷,这片冰天雪地的大地的呐喊,是他们对诺嘉羽阳效忠的承诺。
陪同着的泠天也不知道羽阳说了什么,只是身为军人的他能够清楚地从那震撼的呐喊中听到士兵们对羽阳的忠诚,他看向羽阳那欣慰的嘴角,突然很是好奇,羽阳到底说了什么?
接下来的各种事务中,羽阳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多做什么,只是顺着臻北曦的引导,看着他炫耀着夕华军那些先进的装备与武器,还有夕华军最令人得意的强大战斗力,只不过不到半小时,羽阳等人便启程向凌州出发,路途遥远,时间紧迫。
泠天一想到这一日的奔波竟只为了臻北曦炫耀武力,心中就仍是替羽阳感到非常不满,而羽阳却不这么认为,她知道,她今日干了一件大事。
几个小时过去后,车队勉强在入夜后不久回到了凌州的君心城,还好凌州周围还算繁华,就算是入夜也有灯火通明的道路,不算是危险。
羽阳刚刚回到君心城,远远就发现了站在她房门前等候着的雍炎,羽阳扬起了笑容,上前对他说:“多亏你教了本王风语术,今日很是顺利。”
“我只说了一遍您就记下了,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您聪明,我的女王陛下。”
一旁的泠天是第一次见到雍炎,但是一看到他与羽阳默契的笑容,心里很是不悦,他皱着眉头,目露凶光看着雍炎,雍炎也发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了他,说:“暗紫色头发的诺嘉后裔,久闻大名,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你。”
“你到底是谁?”
“我?对,对对对,你说得对,实在失礼了,第一次见面,我总得自我介绍一番吧?你……叫我琴皇大人即可。”
泠天很是不服,更是讨厌他这副自大的嘴脸,但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羽阳,即刻就冷静下来了,他清楚,羽阳需要这个自称琴皇的怪人。
但他心中仍是不服,所以并不行礼,只是嘴上小声回了句:“琴皇大人。”
“哈哈,原以为你的火灵力比肩火神,定是个脾气火爆的家伙,没想到你比夜风性格好多了。”
“夜风?”
没等泠天细问,雍炎对羽阳说:“陛下,我出去逛逛,放心,出发去赤域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羽阳眉头一皱,刚问了句:“你去哪?”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着那头空荡荡的走廊,羽阳叹了口气,抱怨着:“和大祭司真是天差地别。”
泠天一肚子的疑问没能获得解答,趁着雍炎不在,他赶紧询问羽阳:“你可知道他到底是谁?”
“具体的我不知道,但……大祭司曾经和我提过,她有个族人,比她年长,留着一头水蓝色的头发。他的灵力深不可测,又长着那副模样,他应该就是大祭司曾经说过的族人。”
“所以……你想把他带在身边,带回矢雨城内?羽阳,他虽然强大,固然也危险,我……我没有把握能在他的手中保护你……”泠天自责地接着说道,“那日……我明知道是他召唤的风雪,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用我的火灵力消散这些风雪。他说我的火灵力比肩火神,若真是如此,可见他的灵力强大,深不见底。”
羽阳泄气地耷拉下了肩头,靠在一旁的墙上叹道:“这个麻烦精,头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