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关心完自己的夫君，才看向床上胸口处被一支箭穿透的冯越。
刘太医让人在他腰后和肩后垫了软枕，让他不至于受到二次伤害。
他双唇毫无血色，一张脸苍白如冰霜，幽沉的眸子微敛，始终注视着若华。
刘太医叫人将他扶着，让他虚虚靠坐在床边，做好拔箭的准备。
若华朝他行了一礼：“多谢丞相救我夫君一命，卿卿感激不尽。”
冯越咳嗽几声，虚弱笑了笑：“他死了，你会伤心。”
刘太医等人耷拉着耳朵，不敢将这等秘事记在心里，在一边装起了空气。
洛云乾握住若华的手，皱眉说：“冯相还是治伤要紧，其他无需多言。”
便是知道冯越舍身救他是一出苦肉计，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毕竟这厮替他挡下暗箭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
洛云乾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
刘太医要的东西也都被拿了上来，他上前看着跟心脏无限接近的箭矢。
不过上手摸了摸，箭羽轻微抖动，冯越一声闷哼，神色更为痛苦。
他赞赏的看着冯越，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保留清醒意志实在难得。
犹豫再三还是下不了手，他眉毛都快皱成一团：“殿下，若要拔箭，恐伤心脉，生死难料。”
冯越身兼两重职，是皇帝陛下的肱股之臣，要是死在他手下，他担不住这个责任。
所以这箭他不敢拔。
可要是不拔，时间再长些，等待冯丞相的仍然只有死亡这条路。
“老臣年纪大有手颤之症，拔箭这一重要任务还是交由其他同僚比较合适。”
他朝洛云乾拱了拱手，果断选择明哲保身。
其他几位太医也是人精，你推我我推你当场踢起皮球。
若华嘴角抽了抽，再这么推辞下去，人估计都不行了。
一群怕死的老货。
冯越强撑着气，眼神炙热看向她：“求太子妃替微臣拔箭。”
若要死，他宁愿死在她手上。
洛云乾很想将若华藏在身后，谁也不愿自己的妻子遭人觊觎。
“娘子非医者，何知轻重。”他微眯着柳叶眼看向刘太医，“若论资历老道，非太医院掌事莫属。”
冯越咳出血来，依然坚持：“便是死在太子妃手上，微臣也愿意。”
“那甚至让微臣觉得，乃莫大荣幸。”
如果他不用粘腻深情的眼神看自己的太子妃，冲着他这救命之恩，洛云乾也不会不给他好脸色。
若华看冯越气若游丝的样子，眸光闪了闪，她抿唇严肃的说：“我来吧。”
捏了捏洛云乾的手后松开，她走到冯越面前略微倾身，右手握住箭矢。
冯越唇边挂着满足的笑，目光未曾从她脸上移开。
“我数三个数，就将它拔出。”说罢，若华顿了顿后再次开口，“一！”
没什么技巧全靠力气，猛一使劲就将箭拔了出来，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快如闪电的动作，让太医们虎躯一震。
刘太医连忙靠近帮助止血，又替冯越把了把脉，查看了他眼睛和舌苔情况。
即便是拔箭的时候，冯越也维持着在若华面前的体面，紧咬着牙没让自己呻吟出声。
从始至终，他都目不转睛盯着若华，想从她脸上看见哪怕一丝心疼。
可她眼里除了对他以命救自己夫君的感激，再无其他。
他终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但那股不放弃的劲儿，也让洛云乾生出一丝忧虑。
早知……便与卿卿留在云通寺了。
他叹了口气。
刘太医仔细检查从冯越身体拔出的箭，箭上泛着一道让人胆寒的幽光。
他又将箭递给其他太医，摸了摸胡子对洛云乾说：“箭上抹了一味恰与殿下体内寒毒相克的药，寻常人中之影响甚小，若是殿下被其伤到，则……”
尽管他没将话说完，洛云乾和若华也听出了话中深意。
背后的人摆明了是要置洛云乾于死地。
受过无数刺杀的洛云乾面色没有变化，反倒是若华惊得脸色煞白。
“夫君！”她湿漉漉的眸子泪花打旋，“幸好，幸好……”
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洛云乾轻轻拍着她的背：“娘子别担心，我还好好的。”
他目光看向床上面无血色的冯越，感激他救自己一命，又怕他以恩要挟与卿卿剪不断理还乱。
冯越的眼神他再清楚不过，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势在必得。
搂着若华的手收紧，他生出了先将若华送往云通寺的想法。
洛时安到门口时，正听见刘太医的那句话。
看着扑在大哥怀里泫然欲泣的女子，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她是真的爱上大哥了吧，不然怎会只是听到刘太医的话，便后怕到伤心哭泣。
怅然若失的感觉经久不散，他压下心中再次冒头的妄念，一脸平静的抬步走过去。
面对大哥询问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被抓的人全部服毒自尽，一个活口不留。”
他说此话时，刘太医便带着其他几位御医离开，仆人们也都恭敬退下。
洛云乾皱眉：“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刺，背后之人必是做了万全准备。”
“会不会是六弟？”提到洛奇锋，洛时安眼里掠过杀意。
洛云乾摇头：“赵贵妃蛰伏这么久，不会那般明目张胆。”
但也不排除借刀杀人的可能。
朝中势力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线索已断，他们若想继续调查也只能暗中进行。
冯越借这次机会留在太子府里，他只道自己破坏了对方计划，恐会遭到打击报复。
而太子府戒备森严，又有皇帝陛下亲赐御林军保护，最是安全不过，适合他养伤。
洛云乾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中气十足跟他谈条件的男人，下一刻就虚弱得蜷缩着高大身躯好似只剩一口气。
他眉心跳了跳，侧眸就见自己的太子妃带着人送药过来。
“冯相为救孤而受伤，理应由太子府负责调养。”
尽管十分想让冯越远离卿卿的视线，但作为被救了一命的洛云乾根本没办法拒绝他要留下来的要求。
他不着痕迹挡住某个居心叵测的男人的视线，抬手示意婢女将药端给床上的冯越。
将若华拉到一边，从怀中拿出锦帕替她擦擦额上薄汗：“这里有我，娘子不必如此辛苦。”
“我是怕夫君累着。”若华娇羞的笑。
冯越喝着苦药，眸色晦暗不明。
（晚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