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言泪眼汪汪,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妈妈满身鲜血,可是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嘴里只能不停地低喊着,“妈妈,妈妈……”
傅芮雅的眼睛略略动了动,嘴巴蠕动了一下,她竭力地从喉咙发出声音来,是那样的微不可闻,气弱如丝,“小言,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妈……妈妈……”,话未完,她的头往旁边一偏,缓缓闭上了眼。
“妈妈……”,高力言满手鲜血,他双手抱头,跪在母亲跟前,嚎啕大哭。
梁景森连忙把他抱到一边,他疯狂地挣脱着,甚至拳打脚踢起来,“啊啊啊…妈妈,我的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妈妈…”
庞溢濠扑到傅芮雅身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他满脸凝重地朝众人轻轻摇摇头。
子弹穿过了心口,一枪致命,众人了然,一时间默默地黯然叹息。
眼前的这一幕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何其残忍,或许会成为终生的噩梦。
谢伊洛见状双手捂住嘴巴,泪如雨下。
高柏瞳孔剧烈一缩,身体忍不住发抖,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他拥着傅芮雅的尸体,整个人半瘫软在地上,久久没有反应。
快艇的油门轰隆隆发动的声音响彻大海,陆元凯和严嘉嘉对视一眼,快速攀着游轮边的扶手往外看,眼睁睁看着傅鸿信驾驶着他们停靠在游轮边的那艘快艇飞驰而去。
高力言哭喊着从梁景森身上爬下来,他四肢并爬来到傅芮雅身边,不停地摇晃着庞溢濠,“庞叔叔,你是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我求求你了……”
庞溢濠艰涩的开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小言…对不起,你妈妈…她,已经…”
高力言一脸的惶恐与绝望,他转而用自己的小手抱着傅芮雅,悲伤恸哭起来,“妈妈,妈妈…不会的,我妈妈不会丢下我,不会的,妈妈你醒过来,醒过来,看看小言,妈妈…”
梁景森蹲下来,正要安抚他。
高力言猛然一个抬头,他双眸狠狠地射向高柏,沾满鲜血的小手朝神色空洞的高柏狠狠一推。
高柏就这么被他推倒在地上,高柏怔愣着望着高力言,嘴里艰难地吐出字来,“小言……”
高力言站起来,伸出手指着他,眼神带着愤怒与怨恨,“是你,是你杀了我妈妈…我恨你…我恨你…”
这句话从儿子口中吐出,瞬间让高柏犹如坠落至黑暗无边的深渊里,他撑在地面的双手用力到发白,嘴里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气血猝然间涌上喉咙,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下一秒,他,倒下了。
“高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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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白炽灯。
耳畔传来一声轻柔悦耳的嗓音,“你醒了?”
高柏循着熟悉的嗓音望过去,是谢伊洛,她的额角还贴着纱布,秀雅的脸上显有几分苍白。
此刻她正微微低垂着头,眼眸流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她凝着高柏。
日思夜想的人儿陡然出现在眼前,让高柏有一瞬间的茫然,一时间像是想不出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他嘴巴蠕动了一下,想要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涸不已,发不出半点声响来。
谢伊洛贴心地拿起带有吸管的水杯往他嘴里轻轻一放,他本能地顺着吸管喝了几口水。
随着温水漫过干涸的喉咙,他神思慢慢清明,他倏然记起了晕倒前发生的一切,他猛然睁大眼眸,双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上身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不由得重重地喘气几口。
“高柏,小心,你身上有伤,身体还不能动。”,谢伊洛连忙开口制止。
高柏一手抚着胸口,眉宇间的痛苦尽显,他喘息着,不忘发出几个字来,“小言,阿雅…”
谢伊洛眼眶泛红,声音很低,染上哽咽,“高柏……”
高柏,“告诉我,小言在哪?还有阿雅……”
谢伊洛抿了抿唇瓣,表情欲言又止。
高柏转而追问,“我,现在,在哪?我睡了多久了?”
谢伊洛,“我们回来了,现在在港城,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高柏眉头紧皱,忍着胸口的剧痛,一把掀开被子,上半身被厚厚的纱布缠绕着,他还是想要下床,“我要去找小言。”
谢伊洛语气焦急,“高柏,你胸骨断裂骨折,不能乱动。”
“那你说,小言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阿雅在哪?”
谢伊洛沉默片刻,踌躇了一下,声音很轻,“她们也回来了,阿雅的骨灰…”
高柏神色茫然,喃喃重复,“骨灰?”
安静了几秒,谢伊洛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她老实交代,“小言回来后,自己要求景森帮忙处理…处理她妈妈的身后事,今天,今天是阿雅安葬的日子!”
“在哪?”,下颌线蹦得紧紧的,“他们现在在哪?”
“高柏,你别激动,我,我拿轮椅推你过去好不好?”,谢伊洛看着高柏的模样,她声音颤抖带着哽咽。
连忙拉过一旁的轮椅,还没出手搀扶,高柏便兀自强撑着身体下床,坐上了轮椅上,双手紧握着轮椅的扶手,指尖肉眼可见的发白。
谢伊洛不敢再有半分的迟疑,她脚步匆匆地推着轮椅往车库走去。
北郊的墓地上。
八岁的高力言双手抱着傅芮雅的黑白照直挺挺地跪在了一个墓碑前。
从傅芮雅骨灰盒安葬进去之后,他已经跪在这里好几个小时了。
明明才八岁,此刻的他神色冷峻得完全不似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像是一夕之间长大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