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芦苇湖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男人想和苏冉初说话,她却气鼓鼓地往家的方向走。
他在原地看她走后,思考几秒,才快速隐进附近的草堆。
苏冉初在路上看着自己身上的军衣,猜想对方应该是军人,兴许在执行任务,行动也不那么方便。
趁着夜幕,她凭着脑中的记忆,从山边偷偷摸回了家,苏家二房的老破土房依临着山。
“我告诉你,那个贱蹄子今天找不到,我拿你是问!哼!”
苏老太尖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听起来中气十足。
苏冉初躲在窗下听,寻思着苏老太能做出什么事来,隐隐为夏氏担心,记忆里的她性子太过隐忍了。
“别以为躲起来找不到这事就完了,我告诉你,这门婚事已经定了,不嫁也得嫁!”苏老太凶巴巴地在里面训夏氏。
八十年代的女性地位不高,但是做了婆婆的女人,在为难媳妇上,从古至今未改变。
“娘,求求您放过初初吧,我就她一个女儿。”夏氏苦苦央求,哭腔声中带着无助。
一个寡妇,养大苏冉初实属不易,而且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里,女儿就是要卖出去换彩礼的,苏冉初能够上完大学还是借了死去父亲的光。
当兵的苏父,前几年在老挝战役牺牲,遗书上交代抚恤金用一半来供苏冉初上大学,苏冉初也争气,考上了邻市的一个普通本科。
“哪家女孩不嫁人,就你家的金贵,一只会下蛋的鸡而已,你用得着跟我嚷嚷。”苏老太不屑的话再次打破夏氏的幻想。
“老二家的,你克死了我儿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别逼我休了你。”苏老太如看牲畜一般盯着夏氏,不带一丝感情。
屋里一阵安静,隐约听到又有脚步声进来。
“奶,还没找到那个贱蹄子嘛?”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女,步伐急切地走了进来,无视坐在地上的夏氏。
这个声音,是原主的堂妹苏小乐,就是导致原主要替嫁的罪魁祸首。
“那个臭不要脸的丫头躲起来了。”苏老太沉着脸回答,气不过,又抬脚往夏氏身上踢了一脚。
“那怎么办,那个刘大强可是会来抓我的,而且她的毕业分配很快就要下来了。”苏小乐听到苏冉初不见了,顿时急了起来,焦急地向苏老太求救。
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份是有工作分配的,苏冉初刚回家没两天,毕业证就被苏老太以供祖宗的说头拿去了,现在看来其目的没那么简单。
如果刘大强娶了苏冉初,以苏冉初的性格,怕也是活不长,苏小乐完全可以替代苏冉初占了她的岗位,真是细思恐极。
“阿奶,那个刘大强怎么配得上我,我要嫁给县里的官。”苏小乐气鼓鼓地跟苏老太撒娇。
苏小乐高中毕业文化也不低,但是眼高手低,身材高挑长得也出挑,此时一对双峰更是贴异常显眼,也是偶然被流氓刘大强入了眼,生了占有的心。
“先把人找到打结婚证,刘大强看到苏冉初也会满意。”苏老太拍着依靠在怀里的孙女柔着声开口。
说到这个问题,苏老太其实也头疼,不管地上的夏氏,带着苏小乐赶紧出了门。
过了一会又恢复了平静,只能听到细微的哭泣声。
苏冉初站到厨房的窗边,悄悄看向屋内。
夏氏呆坐在地上,掩着面哭泣,苏老太早已离去。
“妈,我在这。”苏冉初不敢太大声,怕惊动未走远的苏老太。
夏氏不知道去哪里找生死不明的女儿,隐约中还听到女儿的声音,只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妈,我在厨房窗边,你去关门。”
苏冉初见对方没有反应,又加大了声音。
这回夏玫终于听清了,她流着泪呆呆地看向窗户。
几秒后反应过来,回头望了望敞开的木门,起身轻手轻脚的关上。
夏玫走到烂得快掉下来的木窗,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女儿,看到完整的苏冉初才放下心来。
苏冉初还没开始说话,夏玫又哭上了,窗外的苏冉初急得焦头烂额。
“您别哭了,再哭阿奶又回来抓我了。”
吓一吓还是有用的,夏玫警惕地看了一眼身后,止了哭。
“初初,你有没有受伤?妈对不起你,保护不了你。”
夏玫哽咽的说着,愁苦的脸上眼泪又啪啪掉下来。
饶是重生后的苏冉初想安慰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妈,您别光顾着哭,您现在去找村长开两封介绍信。”
苏冉初放弃安抚夏玫,把正事先说了。
“开什么介绍信?你要去哪里?”
夏玫一听到介绍信就知道女儿要离开,只有去外面才需要介绍信。
“一封证明身份的,一份是结婚用的登记介绍信,男方留空,户口本在哪里也一并拿给我。”
苏冉初来不及解释,简洁明了的跟夏玫说。
“您快点去,别让阿奶他们发现,让村长伯伯帮忙隐瞒。再给点吃的我应付一下。”
在原主的记忆里,村长时常帮助苏冉初一家,对村里唯一上大学的苏冉初极为看重,这点小事对方不会不帮忙。
夏玫给她拿了户口本,盛了一碗饭和几筷子梅菜,从窗口伸出去给苏冉初。
夏玫还不算愚昧,出门的时候打探了一翻周围才出去。
苏冉初看夏玫走后,手上端着饭,腋下夹着户口本靠着墙坐下,三两下把饭扒完,静静的闭目养神。
约莫一刻钟,夏玫就回来了,偷偷摸摸地把介绍信的信封递了出来。
“初初,村长伯伯说你放心,他会守口如瓶。还给了你10块钱做路费和一支手电筒。”
苏冉初打开信封,里面果真有好几张2块的散钱,在这个夜晚还给了一支电筒,真的很用心。
八十年代,能够伸手给10块钱,真的已经很慷慨了,苏冉初心里一瞬间沉甸甸的。
“妈,你给我收拾几套衣服装在包袱上,拿件厚衣服,伸一张席子出来我凑合半宿。”
“好的,你等下。”夏玫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伸着脖子轻声回答。
夏玫动作很快,不一会包袱和衣服都伸了过来。
“里面有20块钱,你仔细收着。”夏玫把包袱伸出来,小心翼翼的说。
“妈,我要出门一段时间,您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安顿好就回来接你,您还是去舅舅家避一避吧,这样我才会安心。”
苏冉初本来想安慰一下自己母亲,却没想到自个说着说着就红了眼,连带着夏玫也落了泪。
“妈知道,明儿一早我就离开这里。”
夏玫想到婆婆的凶狠,身上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也下定决心离开。
苏冉初舒了一口气,她就怕夏玫念旧情,不肯离开这个家。
“您今晚安心休息,我四更再走。”
夏玫打算回头拿席子,却听到门外传来吵杂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苏冉初一听声音就知道苏老太又调头回来了,直接闪身往一边躲了起来。
“那贱丫头果真没回来,以为躲起来我就没办法了。”苏老太还是那副凶狠的模样,直接一脚把木门踢开。
年久失修的木门瞬间就歪了,挂在木头柱上摇来摇去。
“娘,初初真的没有回来。”夏玫无助地哀求着,苏老太视而不见,身后苏小乐一家更是一脸幸灾乐祸。
“她不回来没关系,把户口本交出来,明天我就找人给他们打结婚证。”苏老太一脸嫌弃地对夏玫说。
夏玫瞳孔紧缩,下意识抖了抖肩膀,看着地板不敢抬头。
“娘,初初阿爹死的时候,村里说有钱补,您拿了户口本到现在还没还过来。”夏玫纠着眉头,一副愁苦的样子。
苏老太显然忘了这回事,见夏玫这里拿不到东西又带着一行人离开。
“阿奶,村长会打结婚登记信吗?”外面传来苏小乐谄媚的声音。
“他敢不给!我家闺女结婚,他敢拦!”苏老太凶狠的声音传来,苏冉初在窗外听的清清楚楚。
苏老太说得没错,村长无权干涉他们结婚,在乡下有乡下的规矩。
过了许久,席子伸了出来。
“妈,明天一早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带走。”苏冉初抓着夏玫的手认真地吩咐道。
以苏老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明天找不到户口本一定会来翻她家,甚至会叫夏玫补办一个。
“妈知道。”夏玫刚才撒谎的时候都在发抖,她害怕露馅害了女儿。
这一天的逃跑使得苏冉初精疲力尽,就着屋檐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夜晚的蝉叫声异常的清晰,苏冉初不敢睡死,约莫三点便起来。她用力把席子推进厨房,背着行李悄悄离开了家。
借着月光她摸索出了村子,因为有外套,身上没被刮出痕迹,但手上却划了几个划痕。
她不敢开电筒,深夜的灯光太过明显,会引起狗吠。
出了村子到了大路,她才放了心,马不停蹄往城里赶。
她走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县里,但是她没有停下,县里太小了很容易被找到。
踩着月色,沿着大路又走了2小时,天慢慢亮了起来,她又走了一个钟,终于看到市里的房子。
走了几个小时的苏冉初感觉脚底发烫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