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山陷入情绪里,他的脑海中回想起过往种种,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纸钱往火堆里丢。
他低声喃呢着。
“院长,好久没来看你了。”
张张纸钱落入桶中。
倘若仇恨可以像纸钱一样付之一炬,周子山觉得,他应该会活得更快乐。
但也许是命中注定,他成为了那个父母被判上了罪行的孩子。
从小到大,认出他的人都会骂他一句“叛国贼的儿子真该死”,又或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子以后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云云。
自懂事以后,周子山就越发讨厌镜子里的那张脸。
太像母亲的那张脸。
他曾经恨过父母。
不恨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听到过多少次“没爹没妈”和“野种”这两个词了。
久而久之,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爹妈犯罪,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个罪犯吧。”
“他父母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继承他妈的基因继承得这么好,脑子肯定是接了爹。”
“看到他那样子就晦气。”
院长告诉他别在意那些谣言,可是谣言总是不间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始终围绕着他展开。
他像一个瘟疫一样,走到哪,谣言就跟到哪,辱骂就跟到哪,从未平息过。
仿佛他就是谣言本身,他就是瘟疫本身。
他到哪,哪里都会变成辱骂他的主战场。
像是刺耳的电流声在脑子里闪过嗡鸣,周子山的思维拉回现实。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钱,感受着那熊熊的烈火顺着纸钱底部快速燃起火舌,冲向上方的温度,明媚的烈焰即将触及他的指尖。
一个温柔的声音出现在一旁,“丢进去吧,会烫到的。”
周子山没有回头,宁静地看着火焰将黄纸卷成了黑色的灰烬,随后在那火焰即将伤到自己的前夕松了手。
他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
“我没有跟踪你。”凌冽低沉着嗓音在他身旁单膝蹲下,“今天我来拜拜父母和妹妹。”
周子山又拿起一沓纸钱,塞到凌冽手里,“帮帮我,一个人烧太慢了。”
凌冽轻笑,从手里抽出纸钱丢入火盆中。
“你这么在意这个院长?”凌冽轻声问道。
周子山停了动作,回首望去。
凌冽那双眼里闪烁着令人迷茫的复杂情绪。
“你想说什么?”周子山别过眼,继续往火盆里丢纸钱。
凌冽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火焰燃烧的声音越发吵人。
不一会,凌冽轻声道,“我知道你重感情,但是有些人不值得。”
周子山的语调平静,“我希望你下结论的时候能把证据给我,不然……”
他把纸钱往袋子里一搁,扭头抓住凌冽的衣领,怒目圆睁,眼角含泪,“不然,我跟你没完!不管我有多爱你,我都跟你没完!”
周子山那张漂亮的脸蛋无比愤怒,愤怒得扭曲。
可哪怕如此,凌冽还是觉得他很美丽。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周子山的轮廓勾勒出愤怒的光亮,那双本该明媚的蓝色瞳孔染上了血腥的色彩。
凌冽反手按在了周子山的颈脖后方,将他强行与自己拉近距离,放肆地吻上那张红唇。
愤恨间,周子山暴怒无比,伸手想要推开凌冽,却依旧不敌凌冽那蓬勃的力道,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他两下,却反而遭他的大掌捉住。
一时间,周子山整个人被死死地禁锢在凌冽的怀中。
周子山疯狂地挣扎着,却依旧反抗无果。
那垂下的手落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攥着拳头。
不一会凌冽松开他,又在那水润的唇上啄了一口,按在周子山脑后的手掌缓缓地揉着腺体两侧的肌肉,轻声问,“你真要看?我怕你接受不了。”
周子山垂着头,牙咬在下唇,本就习惯剪平的干净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那发梢从他的耳侧垂落,悄然盖住了双眼。
凌冽伸出手,四指轻盈地从周子山的耳侧划过,用指腹把那碎发别到润玉一般的耳侧。
最终,周子山下定了决心:“看。”
凌冽又在周子山的额前落下一个吻,这才打开手机,把收集好的一切资料送到周子山眼前。
周子山平静地用拇指划过资料,一点点仔细地看着。
远处。
凌野躲在灌木丛后探头探脑。
凌伟仙不动声色,从树干旁悄悄的歪头看过去。
两人身后的管家:“……”
“看着没?”凌伟仙拍拍凌野,低声说,“看到了叫我一声,让我看看我孙媳妇是不是照片上长得这么好看。”
“没呢,”凌野低声咬着牙往外吐字,那字音都跟眼镜蛇发出的“嘶嘶”声有得一拼了,“哥挡住了。”
“走走走,换那边。”凌伟仙拉着凌野往右换了一棵树。
凌冽此时正低着头,沉迷于周子山的美颜无法自拔,听到身后的动静,脸上挂着笑,悄悄往右跨了一大步,重新把周子山环到阴影里。
他知道凌野贪玩,而且日常看到美色就走不动道,要是让他早早发现周子山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会很麻烦。
这可是我的。是不准任何人窥视的珍宝。
凌冽感慨,幸好周子山现在的身高,头顶刚好能到他的唇边,都不用低头,他就能肆无忌惮地嗅到周子山头发上的气息。
凌伟仙换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两人的身影,嘴上喃喃自语:“怎么感觉孙媳妇个头还挺高的?”
凌野也很奇怪,“会有这么高的omega吗?”
爷孙俩对视一眼,感觉不对劲了,纷纷回头,直勾勾地看着凌冽怀里那个黑发的身影。
就在这时,管家把打开的手机放到凌伟仙身边。
“老爷,之前你怀疑过的那桩悬案,今日又重见天日了。”
“哦?”凌伟仙眉头一紧,赶紧回头接过手机,“我看看。”
直播视频画面上,那梁志申已经把话说到了一半。
“当时,我们哥仨,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最后,还是秦有德这丫够狠。”
梁志申又哭了起来:“我真是鬼迷了心窍,就不该听那秦有德的,做这缺德事啊!”
等他嘤嘤啊啊地哭了一阵后,终于是又平复了,继续对着镜头往外倒苦水:
“他给我们提了个意见,说,如果想要把这事做绝,同时又能吃到两头的钱,飞黄腾达……”
酒桌上,梁志申和穆长林焦急地等待着秦有德的下文。
秦有德在明亮的灯下,面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他的话说到一半,声音停顿了,手里捏着装着白酒的细小玻璃杯,指头死死地按在杯身上,指尖发白。
秦有德一口气把那透明的液体喝光,“……要想飞黄腾达,明哲保身,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