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山看着手中这些血淋淋的证据,他的心绪一点点沉入地狱。
起初,他还有一些怀疑,但很快,那些怀疑都被一下下铁证如山的实锤给砸得稀巴烂。
陈午开着玛莎拉蒂;
陈午出入高级场所;
陈午和秦有德、穆长林饮酒作乐;
陈午对着其他孤儿院孩童散播谣言的监控录像;
陈午对着周子山的初中同学和老师散播谣言的监控录像;
陈午对着周子山的高中同学和老师散播谣言的监控录像;
陈午利用孤儿院进行非法x钱转移资产的证据……
陈午,这么些年……
看样子是在保护他,实际上,是在监视他、掌控他。
与其说是监视周子山,不如说,是监视“周行岳和阮樱的儿子”。
他是不是周子山,不重要,他是周行岳和阮樱的儿子,很重要。
他本可以直接进入阮家,却变成了孤儿。
这一切,这一切,这一切……
他被父母抛弃,他被世界遗弃,他是疫病,他是毒药,他走到哪都会遭到辱骂,他走到哪都会有谣言。
不管他再怎么样对旁人展现善意,澎湃的恶意都如影随形。
这一切的一切。
都有一个始作俑者。
关键是……
周子山微张着唇,唇角颤抖着,然后,笑出了声:“哈……”
他20多年来建立起的亲情观,在这一刻,彻底的破碎了。
原来,我这是,认贼,作父。
原来那种模模糊糊、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帮我找父母”,压根就没在找,反倒是为了让我怀疑周行岳和阮樱不是我的父母,反倒是让我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让我去憎恨他们。
反倒是成功让我讨厌阮家,讨厌那个两个被污蔑的倒霉蛋,让我憎恨我曾经本应得的地位和金钱。
让我憎恨金汤匙。
只可惜啊,看到阮清晟那张有点像妈妈的脸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再怎么虚假捏造的憎恨,在真正的血缘之下……
都是恨不起来的。
我还以为,他大发善心,宁愿过苦日子,也要把我送到高级研究院这种本不该是穷人家的孩子该去的地方读书,是为了我好。
只是监视,为了避免周行岳和阮樱的后代子承祖业、获得阮家主力继承他们俩未完成的研究,竟,不惜一切代价地,故意把这个本该出生在阮家的孩子,偷偷的抱走、伪装成假死,然后……
把我变成一个孤儿,把我丢在肮脏的环境里,试图磨灭我的本性,试图让我堕落,试图……
让我在一个与自我形象认知不匹配的地方,遭到霸凌,好扭曲我的人格。
并在我人生的低谷里,向我张开双手,让我以为……
那就是希望和寄托。
听到我因为在学校遭到别人的欺负和辱骂的时候,知道我惨遭排斥的时候,听闻我被打的时候,看到我去求安慰、求哄的时候,陈午的内心一定……
爽!爆!了!吧?
那一颗颗的糖,一颗颗的馒头,一碗碗的白米饭,多爱我,多爱我呀。
多穷啊,日子多难过啊。
转头便抛下我,去吃和牛,去吃米其林五星,去开玛莎拉蒂。
装的,都是装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毁了我的始作俑者。
说不定还是让我的父母死无全尸的始作俑者。
我却在今日,站在了这个人的墓前,给他烧纸。
周子山的手在颤抖,低垂着头,把情绪埋在半长的发里,一声不吭。
他沉默地,把手机塞回了凌冽的手里,扭头看了一眼那块墓碑,又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火盆。
抬腿,轻轻地,却满怀爆发力地……
“咣!”
把火盆一脚踢飞。
看那火盆在空中飞舞,看那灰烬到处飘。
像是扬了陈午的骨灰。
周子山咧开嘴无声地大笑,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脱口秀,肩膀抖成了筛子。
接着,一阵低沉的笑意从那整齐的牙缝里挤出,“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快哭了,扭头看向凌冽,伸出手指着凌冽,问:“哎,你怎么不笑啊,哈哈哈,来,跟我一起笑。”
周子山伸出双手捏住了凌冽的下巴和脸颊,凑上去,发了狠地吻了他一口,然后又松开,边笑边问,“真谢谢你。”
已经预料到了周子山的反应会很激烈,可是没想到他这么激烈,活像一个从地狱归来,觉醒了前世记忆的恶鬼,充满了怨恨。
凌冽很难过。
他伸手按在周子山的手腕上,低语,“他真不值得你这样。”
周子山听到这话,那猖狂的笑意变得盈盈如水。
他侧头靠在凌冽的肩膀,声音轻盈又愉悦:“凌冽啊……”
说到一半,他又伸出手,去挠挠凌冽的下巴,喘息着吐字,像是在撩拨眼前这个充满了张力的少年,“你为什么,那天告诉我,他是被秦家给害了,害我难受了好一阵呢。”
凌冽张张嘴,凝视着周子山,沉默着。
“那哪是被害了,秦家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谢他们还来不及呢……你说……你当时……”
周子山仰着头,笑盈盈地看凌冽,“是在玩我,还是不忍心?”
凌冽把周子山环进怀中,满眼心疼:“我不想告诉你,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周子山却一反常态地学着凌冽,用发去蹭他的下巴,闷声说,“凌冽,我的凌冽,我的好凌冽……我的过去,好像只剩你一个了……”
“只剩你了啊……”
“凌冽……”
凌冽的手牢牢地拥着周子山,仔细而耐心地感受着心口上传来的情绪,觉得不太对劲。
只见周子山抬眼看向他,满眼纯真、笑容满面:“你会不会背叛我?”
凌冽伸出手掌,拇指缓缓地拭去挂在眼角的泪:“我不会。周子山,我不会背叛你。”
听到这话,周子山放下了心,眼神变得明媚又痴迷,他伸出双手捧住凌冽的面颊,轻声道,“真好,我的凌冽,你真好。”
周子山看着凌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字一句地,念着:
“离开我是不可以的,凌冽。”
“爱上别人也是不可以的,凌冽。”
“和别人在一起也不可以,凌冽。”
“与其他人有亲密接触也不可以,凌冽。”
“而且,如果你真的爱上别人……”
周子山又一次露出纯真的笑意。
凌冽这才惊觉,周子山想起了曾经自己对他用能力时删减掉的记忆。
周子山体内的血脉之力,竟然随着他实力的提升,又一次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强度。
周子山温柔地将手指缓缓地伸到凌冽的发中,闭上眼,用鼻尖深深嗅着凌冽的鼻息,随后,那挺翘而精致的鼻尖划过凌冽的唇。
美丽而柔软的红唇紧随其后,缓慢又撩人地咬在凌冽的唇上,一下又一下的碎吻,让凌冽倍感绵痒。
像是生怕凌冽离开而做出的挽留。
凌冽目光闪烁:妈的,好想就地把豹豹老婆?到翻白眼。
周子山轻吻着凌冽,自顾自地低语:
“怎么办,再怎么变强,都不如你,没办法抽干你的能力,没办法禁锢你,没办法让你变成我的所有物……”
“凌冽。”
“我好像,只剩一个勾玉印记了。”
“那你就和我,一起烂在人间里吧。”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