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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三人踱离了临时指挥部,已近深夜时分。漆黑的天幕中繁星如麻,月光皎洁。埃里克轻易地发现北天那显眼至极的星座,不由抬手直指它,向好友们慨然道:“那星座真是美丽,简直如钻石般光芒四射。”

“那不是大熊座么?”威尔克斯瞪大钢蓝色的双眸仰视那星座,不住挠头,“相比之下,我认为小熊座更加重要,因为小熊座的北极星永远明亮地指向正北,为夜行军提供便利。”

埃里克仍指向其中某颗星,蹙眉不解地喃喃道:“明亮?威尔克斯,难道你不曾注意那大熊座ζ星旁伴星【96】的亮度,丝毫不逊北极星?奇怪,这伴星不是四等亮度吗?为什么竟耀眼得如同一等星,到底怎么回事?”

“瑞奇(长官),这颗星怎可能比北极星还亮?柏林军事学院里的教官不是告诉我们,由于亮度不够,所以被古代军人用来查验士兵的视力么?这‘神秘’占星术早已过时啦!”施陶芬贝格与威尔克斯一齐凝神望向那星座,却始终不曾发现任何异像,忍不住朝埃里克笑谑。

埃里克不禁疑惑地又瞥了它一眼,果见它散发如往常般的柔和星光,只得讪讪地承认自己一时眼花,贻笑大方。

然而施陶芬贝格与威尔克斯根本不知晓,那颗星方才确实遽然闪耀。可惜除了埃里克,整个北半球的人谁也没看见,更不提那被西方称为“大熊座”的星群,即北斗七星的异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虚掩的车厢门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多少无线电波与电话铃声接连不断,维持着与各专列、车厢及身处柏林的海德里希紧密且快捷的联系。一路上,舒伦堡认真而勤勉地处理各类情报与信件,未敢有丝毫懈怠。

目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秘书疾步离开车厢,将那份紧急情报递交沃尔夫后,舒伦堡靠在椅背上伸了个长长懒腰,不住搓揉额角,暗忖这趟出差着实辛苦:虽然在伦格斯道夫机场时,海德里希曾暗中嘱咐他与希姆莱共处的诸多注意事项,尤其令希姆莱言听计从的沃尔夫与安德鲁,但此三人及诸多同僚的莫名疏离仍深深刺痛了他。

除了列车上各种无端冷遇,希姆莱过于苛刻的要求更让舒伦堡无所适从:某次汇报中,他仅是将时间延长了半分钟,便被希姆莱严厉训斥,命令他今后务必精简扼要。以致他每次在希姆莱那看似慈祥实则阴沉的面庞前,就如同那战战兢兢地接受老校长评审的学生,显得无比局促而惶恐。

由此,舒伦堡不得不愈发谦逊,处事低调。所幸那名由海德里希派来的女秘书爽朗干练,令他能心无旁骛地处理琐碎事务。当列车驶入波兰国境,路经卡托维兹市时,他已凭借出色业务,获得安德鲁等大多数同僚的赞赏与信任。可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客套罢了——自四年前十一月初,他被海德里希调入柏林总部起,围绕他的种种非议便从未停止。

“‘海德里希的奴仆’、‘三尾狐狸’【97】——”舒伦堡侧身眺望车窗外正飞速后退的夜景,不住念叨他的诸多外号,抚额苦笑,“那些嫉恨者哪里知晓,C先生【98】所器重的,不过是我的波恩大学法律系毕业证书与律师执照。而我谨小慎微,卖力苦干,仅是为了能尽快凑齐房款,然后与卡茜、爸妈搬入属于我的花园,永远生活在一起——”语未毕,他便疲惫地趴在办公桌上,沉沉睡去。

这时,车厢门被推开,只见女秘书斜倚在门沿,端视着舒伦堡的睡颜,眼底掠过一丝怅惘。有顷她悄悄走近,拨通了某个长途电话。

注释:

【96】大熊座ζ星即北斗七星之开阳星,星等2。4,位于斗柄尾端第二,道教称为“武曲星君”。其伴星为开阳增一,在西方被称为大熊座80号,视力为1。5的人可以在晴朗的夜空中找到这颗星,它与开阳星构成了著名的双子星。北极星在中国古代被称为北辰、勾陈一,西方称为小熊星座α星,亮度为2。0。

【97】三尾狐狸,是丹麦纳粹领导人克劳森给舒伦堡取的绰号。

【98】即海德里希,黄炎著《铁血卫队——纳粹党卫军在行动》所载:“侦探小说迷海德里希不知从哪本书中看到,英国谍报局头子用简单而神秘的代号‘C’(英语chief=德语chef);他就摹仿这位者大哥的作法,从此‘C’象幽灵似地出现在保安处的一切行动和公文案卷中,如‘C命令’或‘C亲自决定’。甚至连公章也要炫耀这个几乎从不公开露面的头子的魔力:‘C审阅’。”所以保安局的工作人员常称他为“C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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