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拒绝,上前,以子孙礼虔诚又庄重的给灵位上香跪拜,毫无任何勉强。
祭拜完之后,他才忙问叶归云:“我母后呢?”
叶归云目光移向供桌上,锁定在供桌上摆放着的一个用白色锦缎包裹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那里。
他目光颇为沉痛,声音有些哑涩的低声道:“你母亲在那里。”
姬珩刚才没注意看那个东西,眼下顺着叶归云的目光看去时,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寸寸的破裂,如遭雷击。
他仿佛触目惊心一样,睚眦欲裂,猛地看向叶归云,眼中当即充血:“你……你什么意思?”
声音颤抖的厉害。
叶归云闭了闭眼,愈发的沉痛和悲悯,道:“你母亲已经被我火化为骨灰,就装在那盒子里面。”
姬珩立刻崩溃了,当即厉声咆哮道:“叶归云,你……你怎么敢!”
那仿佛已经彻底失控的咆哮中隐含浓浓杀意,他看着叶归云的眼神很是阴鸷可怖,好似随时都要扑过去直接要了叶归云的命,将他撕个粉碎。
他眼下整个人都颤抖的厉害。
把人化骨成灰,在他们大启是最深重的惩罚,是永生永世不入轮回不得超生的诅咒,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要受此重罚,他的母后,竟然……
叶归云迎上姬珩恨不得撕了他的目光,并无所惧,只是语调平和又无可奈何的哑声道:“这是她的遗愿。”
姬珩闻言那慑人的气息顿时消散,整个人都怔怔的,讷讷的问:“你说什么?”
叶归云道:“我说,这是阿璃的遗愿,当时她把慕容家被灭门的惨祸归咎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若非府中有孩子,早已以死谢罪,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自己,临终前让我将她火化成灰,再把骨灰散在慕容家的祖陵之中赎罪,我起初是不肯的,可她哀求我,我只能遵循她的遗愿,只是在她火化后,我又不忍真的让她连骨灰都不剩,我便擅自留下了她的骨灰。”
“原本这骨灰是葬在城外她的坟冢里面的,前段时间我把她挖出来拿回这里放着,本打算过些时日将她送去慕容家祖陵放入她当年假死立的衣冠冢里,没想到你这个时候来了,虽然她不喜东启,可应该也不喜这里,你是她的儿子,把她交还给你带回去,或许她是愿意的。”
姬珩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的走到骨灰盒旁边,看着那小小的盒子,目光一片哀痛欲绝,抬手想要摸,可手一直在抖,也不敢去碰,在距离骨灰盒只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下,抖了一会儿,才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覆在上面,小心翼翼的。
之后,他屈下膝盖,好似失了重心一样重重的跪了下去,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跪下后,他颓唐又绝望的低低着头闭上了眼,脸上都是泪,咬紧牙关,忍着哭,当然,就算不忍,他这个时候也哭不出来。
悲伤到极致的人,连呼吸都是痛的,如何哭的出来。、
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绝望。
叶归云终究不忍看着,别过头去看着另一边。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过了许久,叶归云才听到姬珩低声问他:“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叶归云这才看向他,回答:“产后血脉枯竭而亡。”
姬珩转头看了过来,通红的眼眸紧缩,问的艰难:“血脉……枯竭?”
叶归云颔首,道:“她怀着身孕从东启一路逃回来,一路颠沛不说,还被人追杀几次死里逃生,当时又是那样的情形,她受过极大的打击万念俱灰,身子受损严重,那种时候本就不适合要这个孩子,原本孩子是保不住的。”
姬珩动了动唇,才吃力的问:“所以呢?后来又是如何保住我妹妹的?”
叶归云道:“你母亲与唐门的渊源你该知道,她在唐门学过医术,不知是用了何种法子保住了孩子,她来寻我时,腹中的孩子已经近五个月了,可人气色却是极差的,等她生下孩子后我才知道,她当时为了保住孩子,用了许多猛药,等同于是在用自己的命来保住孩子的命,随着腹中孩子月份增大,她气血亏损越是严重。”
姬珩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叶归云继续道:“那几个月,她也十分遭罪,一直在自己开药安胎,好不容易熬到欢颜出生,欢颜出生后,她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强撑着过了几日便撒手人寰了。”
姬珩泪痕滑落,收回目光看着骨灰盒,许久都没有再出声。
所以,他的妹妹,是母后用性命换来的……
叶归云低声道:“因为你母亲采用了极端的法子来保胎,自己损伤的同时,腹中孩子也不能幸免,终究是损伤到了的,所以欢颜出生后的那两年,身子一直很不好,我请了无数大夫,耗费了许多心血才把她养好了,可这些年也……吃了许多苦,她如今好不容易才过得好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进我的建议,不要去逼她。”
姬珩现在那里有心思思量叶归云的这些话,何况,既是他母后用命换来的妹妹,何其珍贵,他怎么可能会把她留在这里?
他不客气的道:“此事我心里有数,不需要你费心。”
叶归云无奈,倒也不多说什么了
姬珩已经不想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忽然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抱起慕容璃的骨灰盒,捂在怀中就要走。
“你……”
叶归云似乎想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问,姬珩也不想听,只是走到叶归云身边停顿下来,想了想,侧头低语:“虽然我对你很不满,可还是多谢你当年照顾我母后,养育我妹妹。”
愤恨是一回事,可有些事情该谢还是要谢,不管叶归云是否尽责,他的妹妹能活下来到现在,叶归云终归是有功的。
说完后,不等叶归云说什么,姬珩就抱着骨灰离开了。
叶归云其实有事想要说,可眼下也没有心思拦下他了,事已至此,是要想办法尽量避免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当然,他也知道,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