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崖,你何时回京的,怎么不去找我,你身边的张子呢?”
张子是方家的下人,除了不能入国子监,平日都会跟着方远崖。
方远崖偏了偏头:“张子……哦,我让他帮我在西杭府多留几日。”
吴忧的丧事之后,吴家父亲伤心不已,方远崖被方母催着进了京,却将随身的小厮留在了那里。
方远崖洗完澡后,人稍稍清醒了些。
他面容凄苦,双眼通红地看着两人:“芝铎,令仪,如今吴忧不在世上了,我该怎么办啊?”
青梅竹马的情意,谢令仪与萧芝铎都不懂,但是方远崖最是看重自己的吴忧妹妹,吴忧一死,二人都很担心他会一蹶不振。
萧芝铎斟酌着劝道:“远崖,吴忧在天有灵,一定看着你呢,你可不能叫她失望啊。”
方远崖看了看他:“吴忧在看着我吗?”
萧芝铎想到了顾又笙,想到了祖母诸采苓:“人死了,若还有人记着,就不算没了。吴忧有家人疼爱,有你记挂,一定还在呢。”
方远崖眼里的泪流了下来。
吴忧别怕,我会记住你一辈子的。
方远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低下了头:“是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
自从上个月,方远崖收到未婚妻去世的消息后,便回了西杭府。
萧芝铎与他,有许久未见。
“远崖,你怎么……”
萧芝铎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
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方远崖容貌周正,自小是个书呆子,一贯最爱干净,萧芝铎与他相识十多年,未曾见过他如此失意狼狈的模样。
“芝铎啊。”
方远崖傻乎乎地笑,眼底却慢慢晕了一层泪雾。
萧芝铎心里难受,吴忧与远崖是青梅竹马,他也见过几次,那是个爱笑的姑娘。
原以为明年春闱后,会是远崖最得意的时候,功名利禄在身,迎娶心上人在即,春风得意,该是最畅快的。
“吴忧她看你这样,心里该多难受啊。”
“吴忧?”
方远崖恍惚着念了一声,然后茫然四顾:“吴忧在哪?”
萧芝铎舌尖泛苦:“吴忧还等着你衣锦还乡呢,你要清醒些。”
衣锦还乡?
然后呢?
方远崖红着眼,嘲讽地冷笑一声。
“呵,她死了,她死了啊……我再也没办法为她求一个诰命。”
进京前,他和吴忧承诺,必会刻苦求学,来年高中后,他便娶她进门,等他做了官,他一定奋发,为她求一个诰命,他有多风光,她就有多风光。
可是他还没有高中,还没有踏入仕途,她却不在了。
曾经的承诺,他一个都做不到。
“远崖,吴忧舍不得你这样的,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方姨看到了该多心疼。”
方远崖垂着眼,默然流着眼泪。
“远崖,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先搬去我那住几日吧。”
方远崖这模样,萧芝铎很是忧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没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是方远崖对吴忧的情意,他是看得见的。
方远崖本不愿意,但是萧芝铎难得强硬一回,在谢令仪的帮助下,将方远崖硬是带回了自己的宅子。
方远崖是被打晕带回来的。
谢令仪下手果断,方远崖都来不及多说什么,再醒来的时候,便到了萧芝铎的府里。
萧芝铎更是派人随时跟着他,就怕他会想不开。
方远崖内心感激二人的帮助,也知道母亲与吴家人,对自己还有着殷切的期盼,吴忧不在了,他不能因此断送了这条路。
他要走,要走得好好的,要让吴忧在天有灵,心有所慰。
可是振作很难,方远崖一边逼着自己进食,一边身子却排斥着,将所有的东西吐出来。
他逼着自己看书,却很难将字看进去。
一日一日,他活得痛苦,只能勉力支撑着,也多亏了萧芝铎与谢令仪,时不时鼓励一二。
方远崖在夜半哭醒,梦里,他榜上有名,他带着吴忧去看榜,吴忧笑得灿烂,她说她终于等到了。
方远崖正要和她说,我们的婚事可以准备起来,可是吴忧却突然没了踪影。
那榜单,那些道贺的人,突然都没了。
他惊觉这是一场梦,无声地哭湿了枕头。
为什么,为什么死得偏偏是吴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