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徐家百年来,就出了一个徐甄,其他的都是废物。我以为徐家完了,没想到……徐甄好啊,没想到是她替徐家留了最后一线生机。”
冰凉的气息,吹在顾又笙的耳侧,她打了一个寒颤。
谢令仪扶住她的肩膀,用眼神询问她。
顾又笙的眉头拧得紧紧地,她缓缓地摇头。
那道声音又起。
“如此道行的鬼王,如此天赋的通灵师,哈哈哈哈……原来徐家的生机,不是在这破城池里。枉我,枉我白白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
他的声音里多了些呜咽,似乎在笑,似乎在哭。
顾又笙虽然看不见,却感受到了这股非同一般的鬼气。
鬼气之深,她这么多年,只有在谢无归身上看到过,却不知,这两只鬼,谁的鬼气更强一些。
冯迟出声警告:“大家小心。”
他们与程少凤是在一处的,几人纷纷靠近推车,摆出防备的姿势。
谢令仪拉着顾又笙,将她护在身后。
不能让人看出顾又笙的奇怪之处。
那道声音没有再响起,可是周围狂风突起,地上的沙尘落叶,瞬间扬了起来。
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片灰蒙。
他们立刻抬手遮住眼睛,防止沙尘进眼。
鬼气袭来的时候,冯迟与徐舟最先做出反应。
二人一同将之前画好的符咒,扔向一处。
冯迟瞥了一眼徐舟,她知道这人不简单,一直深藏不露。
他是徐家嫡系,虽然是庶出,但是比自己接触符咒的时日要长,所以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最多也就得个第二,却没想到,入了学院,他只是维持在一个前五的位置,从没争过第一。
她不知道是徐家有令,还是他对名次并不在意。
二人的符咒,却如同扔进了水里,那个鬼怪别说受伤,连身形都未曾显露。
冯迟面色一沉。
这只鬼怪,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
孟朗颤栗不停,守在推车边。
他好歹是师兄,许苏是个走动不便的,万一……好歹自己还能推着她逃跑。
他偷偷瞄了眼程少凤,她正满脸肃然地防备着,眼里却没有丝毫惧意,甚至,还有些期待。
书生严喻与老婆婆金莲站在一处,他们的站位,算是在推车的最前面。
冯迟与徐舟之后,他们便是几人的第一道防线。
“来啊,徐甄后人,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那道声音如风飘过,阴森的冷意落在顾又笙的耳边。
顾又笙的眼被风迷乱,看清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一息瞬变。
原本明亮的天空灰暗下来,此处似被下了结界,狂风肆虐。
可是不远处的地方,却丝毫没有影响。
他们一行人,像是被关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牢笼里。
冯迟与徐舟几次出手,身上的符咒很快用完。
金莲与严喻顶上,徐舟与冯迟才有时间,画新的符咒。
顾又笙忍不住抓了抓脸,每次见到他们现场画符对付鬼怪,她都忍不住想大叫离谱。
鬼怪近在眼前,要不是有其他人一同作战,别说画符,就是拿笔的时间,都够鬼怪杀你个片甲不留。
好在冯迟与徐舟也算争气,严喻与金莲受伤退下的时候,他们的符已成。
先上的是冯迟,她自认来了学院两年,除了孟朗,便是学院里资格最老的。
先生对她又很是看重,徐家也有意留她在魍魉城。
不管是出于作为师姐的责任,还是出于对徐家的回报,她冲在前面,理所应当。
“完了,完了,这么厉害的鬼怪,肯定是央吉。”
孟朗在一旁咬着拳头碎碎念。
央吉是只老鬼,也曾是徐家功臣,所以徐家对他,与别的鬼怪大有不同。
若是别的鬼怪伤了人,必然要受刑堂责罚;若是央吉伤了人,徐家便只是将他禁锢,并不惩戒。
只是禁锢老鬼,也非易事,常常需要几个长老协力合作。
禁锢会伤了央吉的修为,却不会真的伤到根本,所以一段时日之后,央吉又会出来作怪。
如此来回,徐家与魍魉城的人或鬼怪,都已习惯。
反正央吉不会伤人性命,也不会离开鬼林。
便当做是对其他鬼怪的震慑,还有对学生的历练。
“徐甄后人,怎么不出手?哪怕你施了秘术,还是能画符吧?”
顾又笙震惊于此鬼对于徐家秘术的了解。
冯迟伤重,央吉轻易毁去了她身上那道保命的符咒。
“你们徐家是一代不如一代,这样的破符也敢用来保命?”
那道声音,第一次响起在所有人耳中。
语气里满满都是嘲笑。
嘲笑徐家势弱,嘲笑徐家无能。
徐舟对于徐家没有归属感,可是徐致是徐家的当家人,他就不许别人如此说徐家。
他扔了手中的符纸,拿着笔凭空画了起来。
他是徐家嫡系,自小学习徐家符咒。
驱鬼之术,自然远在半路出家的冯迟之上。
只是徐家开学院,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家的异术,而是为了招贤,为了传承;为了鬼怪之路不再那般凶险;为了告知世人,鬼怪亦有好坏。
所以,徐家人入了学院,是不允许争夺首位的。
徐舟是徐家嫡系出身,除了普通的徐家符咒,他自小,也学徐家高阶符咒。
他这一出手,央吉的声音便有了些古怪:“我以为徐家就出了徐致这么一个还能看的,没想到,呵,你倒是会藏拙啊。”
徐致虽然不是天赋之人,但是勤恳努力,对于徐家符咒的掌握可算是炉火纯青。
可惜……
可惜徐家符咒,与徐家最厉害的古符,还差着千八百里路。
三招之后,徐舟被一股黑气压得起不来身。
央吉这时候,才显出了身形。
那是一个彪形大汉,外表粗狂,叉腰站立,很是狂傲嚣张的模样。
“娘咧,果然是他。”
孟朗的惨叫声跟着响起。
他接过推车的把手,准备着随时跑路。
程少凤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却还是将推车交给了他。
自己的符咒还有很多,待会总能顶上一时,应该够孟朗他们逃跑。
众人只觉身上一热,竟是徐田给的保命符咒,自燃成了灰烬。
“符咒已毁,你们那误人子弟的先生,也不会收到任何感知。要想活,就先赢了我。”
央吉恶意地笑着。
严喻虽然是个书生,但眼下老得老,残得残,弱得弱,废得废……
他咬牙冲上去,将身上仅剩的几个符咒施术。
央吉不过一个挥手,他的符咒便如同落叶那般,燃烧、落地、化为虚无。
严喻被央吉的鬼气所伤,倒在地上撑着身子,挣扎着想起来,却又滑落下去。
金莲这些日子受他照顾颇多,加上严喻与自己的孙儿差不多年纪,二人感情很是不错。
见严喻伤重,金莲眼中闪过坚决。
那些人命是她一生的债,她本想来这魍魉城学点真本事,以后好有机会赎罪,做个真的能驱鬼的神婆,可是……
金莲已经没有符咒在身,她只身冲向不远处的央吉。
“你们快走!”
她叫着,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的年纪最大,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她一命,换这么多年轻人,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