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程度地洪水!”一名玩家瞠目结舌。
“赶快下线!凭借这几个青铜鼎,根本不可能抵御洪水,别做梦了!”又一名玩家惊声道,火速支棱起睡袋,决定下线遁逃。
于是从此时起,河床之上大量的玩家开始搭建睡袋帐篷,一时间河谷两岸,竟宛如大型露营现场一般。
饶是令行禁止的霸天止战团,也有数人退队下线,散人和小队玩家更是逃逸了十之七八。
洪水冲刷的第一波势头是最难以抵挡的,滔天的水势会席卷一切。玩家即便普遍已经学会了游泳,但是奔涌的洪流会将人卷入水下,最终窒息而亡。
当然,海族的玩家是没有这个担忧的,他们可以笑看风云,望着滔天白浪甚至有几分喜色。
如果分水大阵管用,自然最好;即便失效,被卷入浪头当中顺流而下,海族玩家就当玩一场大型的漂流,想想都刺激不已。
“嗡~嗡~”
狂野的浪花终于抵达分水大阵的阵法回路之前,八尊巨鼎发出的洪钟之声合而为一,强大的声波能量如同阵鼓轰鸣,听之令人心中澎湃不已。
勇气之花在心中绽放,然而勇气抵御不了洪水猛兽,人力撼动不了天灾,但是大禹分水阵却是可以,只是同样需要支付代价。
巨鼎上空的声音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强大的牵引力似乎能将周遭的万物都吸入其中。那些四散而逃的山川精怪被纷纷拉扯入气旋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怪物漩涡,层层叠叠密集不已。
声音如刀,随着气旋的高速旋转,分水大阵的上空演变成为怪兽屠宰场。每一只怪物都被撕扯得千疮百孔,血液从伤口上一点一点溢流而出,最终汇集成一片鲜血风暴,灌注入地面分水大阵的法术回路之中。
更多的万兽之血则是被存储在鼎身容器之中,血腥之气弥散在河谷内外,血光冲天而起,向上喷薄直指天际,最终形成一道血色屏障,薄如蝉翼却能将滔天洪水封堵于外,不能前进半分。
随着八尊巨鼎纷纷照射出冲天红光,血色屏障彼此连成一片,向着天际的远端蔓延开去,不知尽头在何处。
原来这阵法也需以万兽生灵的精血为引才能驱动,怪不得将巨鼎运往分水大阵的途中,大量的山川精怪会以不死不休的架势前来阻拦。若是不能阻止阵法成型,它们都将成为血祭的牺牲品。
滔天洪水被阻拦在血色屏障外,难以前进半分。西海之水亦是滔滔不绝,不断向东流淌而来。于是水流开始沿着屏障溢散开来,向着河谷之外奔流而去,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危及下游的土地。
“好!成功了!这分水大阵竟然真得能管用!想不到仅凭着小小的青铜鼎,滔天洪水都不能前进半分。”
“水势那么大,刚才真得要吓死宝宝了。”
“我就想知道,什么时候宣布副本通关,而我又能拿到什么奖励!”
玩家们沸腾了,认为已经胜券在握,纷纷放下了警惕,然而霸天雄图的脸色却是阴沉不已。洪水看似已经被阻拦止住,但原本依靠九鼎维系的分水大阵,此时却是缺失一角。
正面的血色屏障当然无懈可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体流向屏障的侧方,若是由分水大阵的缺口倒灌而入,整个河谷以及下游地区,同样难逃水漫金山的下场。
望着分水大阵中那个空空如也的巨鼎点位,霸天雄图终究是下了命令:
“霸天止战团,全员向东后撤,脱离范围河床区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要寻找制高点为依托,才能生存下来!”
“可是团长,这里是分水大阵的阵眼,不正是最安全的地方吗?现在撤离,岂不是又一次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一名团内玩家不解地问道。
“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必死局,一旦洪水倒灌进入血色屏障中,便是四面环水,真正成为无路可逃的瓮中之人,相比之下,漂流水面至少还有生机。”
霸天雄图此刻仍然是将洪水当作一种缩圈方式,Npc的军队都是人族的模版,仍然守在这里一动不动,到时候必然会全军覆没,也就失去了当靠山的价值。
既然如此,只有向东而行,自己去谋求生机。霸天雄图的心中,终究是认为文明长河副本是一场大逃杀的生存游戏。
霸天团全员撤离,其他止战团去留无意,全凭自行判断,生死一念之间。
就在此时,有一队人马却是在反向而行,正是护送着新铸巨鼎的有虞期所率领的运输队,寒蝉冷鸦正是在这个队列之中。
血色屏障像是从天际洒下一般,远远得便能够看见。此时若是从高空俯瞰而下,便能看见屏障正是以夏都为中心,向外延伸犹如环形高墙。
然而这血色高墙的南方却有一个缺口,没有全局视野的玩家们当然看不见,所有的Npc更是不可能迁离都城离开家乡,只是在原地留守。
“将军,后方有人运送来了一尊巨鼎!”
守卫向冥男报告道,冥男当即率队策马上前,拦住了运鼎的牛车。
“期公子?你这是什么路数?
分水大阵现已起效,我冥氏一族冒着被天下人唾弃的风险,以兵谏请出了九州巨鼎,并且历经艰辛才在怪群的袭扰下,构筑完成这道分水的屏障。
如今你却运来了这尊新鼎,难道是来抢功的不成?”
冥男手握着巨大的石刃,言辞也是咄咄逼人,看样子并不肯轻易放行。
“冥将军,我倒想问问你又是何意?分水大阵若想固若金汤,需得是九鼎齐聚,方才能够万无一失。你现在拦我的路,难道不也是为了抢功吗?”
有虞期站在牛车的前沿,张开双臂情绪高涨道:
“我有虞氏族的部众艰难登顶十五铜,冒着摧毁大夏青铜木的罪名,筹集了铸鼎所需的青铜原料,又以半数铸鼎工匠的生命为代价,才熔铸出这一尊巨鼎。
如此大的牺牲,就是为了完善分水大阵,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吾心之诚天地可鉴,而你挡在我的面前,正是想要我大夏所有子民身死人灭,是也不是?”
有虞期知道自己不可能与冥男的强兵正面交锋,于是只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予以谴责,他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然被冥男拦在了他的大业之路上。
“你可真是难得的好口才,不过既然你已经消耗了这么多心血,才将这口新鼎铸造完成,我在这里也便郑重地向你道一声感谢,谢谢你帮助我完成九鼎俱全的分水大阵!”
冥男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毒辣,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阴鸷的笑容,看得人心中直发毛。
“冥男,你什么意思?”
有虞期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石刃刀柄,眼皮不停地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几分。
“什么意思?”
冥男抬起右臂向前一挥,身后一众军马立即出动,将整个新鼎运输队伍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后他自己又驱马上前,以一种居高临下地口吻说道:
“我什么意思还需要表露地更清楚吗?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昏庸无能的夏帝登位,又有天降水患荼毒大地,现在正是我冥氏一族登临天下的大好时机,而你却送来了我最需要的东西,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有虞期脑海中嗡地作响,他听见冥男高呼一声“动手”,随后便是士兵们喊打喊杀的声音,再就是那些卑微劳工哭天抢地的叫喊声。
这些人刚才还在为铸鼎流血流汗,转瞬间便在残暴的石制武器下身首异处,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现在想来,或许躺平在那铸鼎台之上,还能多看一会儿石器时代的天空。
有虞期本身就是受伤之躯,在与冥男交手几合之后,就连握住石刃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的胸口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血液的流淌很快浸染了他的衣衫。
有虞期终于彻底失去了战意,抛弃了石刃,飞奔至牛车之上,抱住了巨鼎的一足,怎么也不肯再松开。
“这是有虞巨鼎,只属于我的有虞巨鼎!”
他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伤口上溢流的血液染红了巨鼎的青铜色,气息越来越微弱,意识也越发涣散。
同样遭遇飞来横祸的还有寒蝉冷鸦,作为副本中的普通玩家,冷鸦同样没有上帝视角,只能跟随一个任务线推进,谁承想却是把自己也推入了火坑之中。
“寒蝉,看来我们的幸运值还是低了,卷入了Npc之间的权力漩涡之中,并且好像还是弱势的一方,不仅任务奖励可能拿不到,小命甚至可能还会交代。”
冷鸦轻叹一声,凝聚出左右竹剑,已然进入了备战姿态。
“现在是非打不可了吗?”Npc的军队少说也有千余人,寒蝉知道交战的后果。
“当然不是,我们的目标是逃脱保命,你不要现形,直接绕到玩家的队列中藏匿起来,我会向东一路突围,在十五铜山的位置等你。”冷鸦道。
“什么?如果还要汇合的话,为什么我不和你一起走呢?”寒蝉不解问道。
“因为你留下来,就能看见事态发展的最终结局。新铸之鼎究竟能否补全分水大阵的纰漏,我们需要知道这个关键信息,才能稍微预判剧情的发展。”
冷鸦还没来得及细说,便有一个手持石斧的士兵向他劈砍而来。宽阔的斧身钝器伤人,拍在冷鸦的后背,霎时间就砸掉了200多点生命。
冷鸦转身掷出飞石没羽箭,将那名壮硕的士兵晕眩当场,不过他并没有缠斗的心思,而是直接踏剑而起,在黑色剑影的承载下,向着东方疾飞而去。
寻常的Npc根本难以摸到冷鸦的衣角,然而冥男的部下终究是当前大夏最精锐的军队,配备有战车射手这种特殊兵种。
一人驾车、一人持盾、一人使用弓箭射击,用于追击正是利器。
“你们两组战车射手,给我把那个黑衣的逃兵追猎回来,我不需要活人,要的只是死尸。”
冥男冷声下令道,两骑战车射手立即飞奔而出,向着冷鸦的方向追逐而去。而冥男自己则是手握石刃,屠向那些无力反抗的劳工,今日之事,他不会留任何知情人的活口。
战车射手的移动速度比不上陆行龙,但是战斗状态的冷鸦却无法召唤坐骑,即便累积了先发的优势,不多时,也会被那些战车射手追赶而上。
“嗖!”
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冷鸦尝试闪转躲避,却仍然是后心一痛,被一发箭头粗大的石箭击中了后心,又一次造成了200+的物理伤害。
旋转指环召唤出黑翼雪鸦,高空视野让冷鸦能够获得一些心理优势。然而移动速度的劣势非常之大,数秒钟之后,两架战车射手便已经出现在冷鸦的身旁。
一个一个张弓搭箭,迅速压缩着冷鸦的血线,而冷鸦却又不能停下脚步,只能操纵黑翼雪鸦居高临下发起攻击,以此吸引其中一驾战车射手的注意力。
冰盾术让黑翼雪鸦能够每两分抵消战车射手的三次物理攻击,足以将其中一驾战车射手调离冷鸦的逃跑线路,并创造出一对一的机会。
车组成员一共有三人,冷鸦开始反向冲锋,挥舞着双剑凌空一跃,精准落在了马车之上。
持盾的防护手立刻大喝一声,用那盾身冲压在冷鸦的身躯之上,目的是将冷鸦击落马车之下。
然而冷鸦及时开启了灵魂行走,规避了物理碰撞,并且立即施展群体打击黑刃风暴,剑伤的痛苦同样波及了驾车的Npc。疼痛让他握紧缰绳,并且不住地挥舞长鞭,鞭挞在拉车的马匹之上。
战车行驶的速度越发快了,距离分水大阵越来越远。
冷鸦乐于见到如此,于是在与弓手和盾牌手交战的过程当中,时不时会打出一发暗器,命中驾车的车夫,致使他抽打马匹,触发战车的高速行驶。
在战车射手的组合当中,弓手是第一优先击杀目标,冷鸦将所有的攻击招数向他身上招呼,在狭小的战车内,弓手根本无法发挥射程与射速的优势。只能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张弓射击,动作可以说是反手跌脚。
凭借自身近攻的优势,冷鸦很快将那名身躯瘦长的弓手斩于马下,那持盾的防护手又是大喝一声,竟然收起盾牌,拾起简易的木制弓箭,再度化身为一名弓手,开始向冷鸦攻击而来。
石器时代的弓箭是一种非常稀缺的武器,木质的盾牌与之比起来当然不值一提。然而弓手终究不善近身作战,在战车狭小的空间当中,甚至不如手握箭头直接戳人来得方便快捷。
行不多时,两名弓手先后生命归零,车夫慌忙勒马,拿出两把短刀,与冷鸦展开了白刃战。
小小的单兵没有在冷鸦身上讨到好处,虽然他的臂膀力道非常大,但很快便和他的组员共赴黄泉。一组战车射手覆灭,另一组同样止步河道。
追兵既然已了,冷鸦也便召唤出陆行龙,望着十五铜而去。
分水大阵之内,铸鼎者有虞期躺在牛车之上一动不动,他一息尚存。
冥男留着有虞期,想要让其亲眼看见自身血泪铸就的巨鼎,是如何被写上他的功劳簿,这能让他产生一种挫败他人的成就感。
“看着吧,我高贵的期公子,我想你若是不能看见有虞巨鼎归于分水大阵之中,一定难以冥目。”
冥男脸上的笑容灿若星河,就连染上的血色也如红花一般。随着他大手一挥,军士们便将那有虞巨鼎搬运而下,准确地置于分水阵最后一个空位之中。
周围死寂一片,没有洪钟之声,没有怪物来袭,更没有那血色的风暴与天地共鸣,只有有虞期发出一声长久的惨笑声。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新铸之鼎竟无法完善分水大阵,你我争来斗去,都不过转瞬成空。现在可好了,让我们一起,死在这滔天的洪水当中,谁也别想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