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土地拍下来后,给那边儿资金涨五成。”
“好。”文颇笛不知道聂双言现在多有钱,就算知道,在钱方面,他还是不好开口,他唯一好开口的是让聂双言招一批管理人员。
他应承了之后,就去弄土地的事。
他刚走,老头子就打电话来,她道:“喂,爸……”
“聂小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手机里的声音急急打断了她。
聂双言冷静下来:“什么事?”
席附在电话里道:“聂小姐,我……最近国内发生的事我都知道,我也不想问,我只想拜托你,能不能将我爸妈接到工作室来。”
聂双言脑中出现了席附父母的信息:母亲尿毒症卧床,父亲没知识,打零工。
她这里住房太过紧张,不然等土地拿下来修建好宿舍楼就很好了,到时候不仅可以让工作室的人住进去,还可以让他们的父母住一下——毕竟有些家庭实在是困难,如席附家。
聂双言心里盘算着,口中道:“席附,我这里不是善堂。”
“对不起……”席附情绪很低落,道歉后将手机递给聂琅,冲聂琅难受的摇了摇头。
聂双言在电话那边儿喝道:“席附,喂,席附,我话还没说完!你回来!”
“他很伤心。”聂琅接过电话后第一句就是这个。
聂双言皱眉道:“你把电话给他,我话没说完。”
聂琅将手机递给席附,席附很伤心,伤心的席附并不想接电话,但是他喜欢聂双言。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拒绝帮助他的父母,他心里的确是怨恨的,怨恨的不是别人,而是懦弱无能的自己,如果……如果他更厉害一些就好了,就能处理好父母的事,不至于进退为难。
他心里难受,却还是接了电话。
聂双言喂了一声,席附应了,聂双言才放下心来。
她从容不迫道:“席附,你听我说,我刚刚话没说完。工作室不是善堂,我不能为了你,而往工作室里塞人,这样影响不好,而且,容易导致工作室秩序混乱。你想我往里塞自己的家人,他想我往里塞自己的家人,这样一来,不好。我这么说,你能明白的,对吧。”
席附不是笨蛋,他点头:“对,我知道。可是……”
聂双言面对世界级天赋的人,总是格外宽容,容忍度也格外的高,这要换了别人,如文颇笛,她不定就开怼了。可她面对的是席附,一个敏感脆弱的世界级天赋。
她只好温声道:“可是什么?你尽管说。”
“之前那些事,我家里都知道了,他们怀疑我在外面做什么不好的事,他们说,那些人已经找上门了……”
欲言又止的背后是令人心惊的事,他不敢细想,细想会让他失去所以力气。
聂双言大抵是懂了,她道:“所以,你希望我为你的父母提供一处住所。”
“是。”
“好。”
“诶?”席附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
聂双言笑了笑,即便通过电话,也可以听清楚她语气里的爽快笑意。
她说:“怎么,你觉得我是个不近人情的人?”
“不……不是。”
聂双言笑了起来,道:“行了,我是知道你的,你心思细,我平时忙,不能事事都顾虑周全,你也不要多想,平时有什么事,告诉我爸,他会处理,像今天这样,他处理不了的情况,你打电话给我,我来处理。”
“你对我……很好。”席附的性格不是靠聂双言一句两句话就能改变的,所以不论说什么,他都有些迟疑,他怕被人拒绝。
聂双言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奇异的安抚的声音:“我说了,我很看好你,席附,不要让我失望,我还等着和你一起看月亮。”
此时,宁泽市是白天,巴黎却是晚上,月亮在窗外高挂着。
席附一下就想起来了,在之前,聂双言来到这里时,就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她说:“我知道,像你们这样搞艺术的人都时常为痛苦所萦绕。所以,我要你答应我,如果觉得活不下去,你就想一想我,想一想月亮。”
——她说:“我还想和你一起赏月。”
——她说:“席附,不要让我失望。”
他那时答应了的:“我会竭尽全力的活着,直到自觉活不下去那日为止。”
他既然答应,自然会做到。
他听见自己的应答声:“好,聂小姐,我等着你。”
“好。”聂双言笑着。
她似乎一直在笑。
这笑声总让他觉得,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难住她。
他听着,心情也好些了。
也许,他以后可以做一个什么都不想的人。
是的,什么都不想。
那些龌龊的人,难以忘记的人,那些事都不会去想了。
这样遗忘痛苦的几乎是本能,每个人,每种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一再的记住那些伤痛是很不该的事。
何况,他这人欺骗自己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不然也无法从自己那遍布伤痕的命运中苟延残喘,
也许,这样欺骗着,总有一天会真的忘了的。
何况这样的事,他又不是做第一回。
他颇为认真的想。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认真的想过,倘若活不下去,死了就好,倒不是为别人,而是他这人一等一的怕麻烦,活着并不算一件快乐的事情。
可他又怕疼,只好这样姑且或者。
那么,在没死之前,那便勉强而又尽力的活着吧。
人活着,糊涂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说,难得糊涂吗?
他一直都知道的,他之前活的不快乐,多半是什么事都放心里,什么都要求个一二三四五,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他应当看开一些的。
他心中有了决断,他又何须因为外物、外人的几句话改变主意呢。
且先活着吧。
像个笨蛋一样活着。
“不行!你活得像个笨蛋,你就会失去对文字的敏锐,对现实的感官,从此,你再也写不出直面现实的文字!到那时,你就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就一无所有吧。
他脑海里分成了两个声音,两个声音代表的立场不一样,一个让他做一个快乐的笨蛋,一个让他维持现在的样子,才会成为一个忧伤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