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附应声道:“就是有些孤独,我内心里时常充满难以言喻的惶恐与迷茫,于是抬头看着月亮一路走下去,心情便平静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和她说说心里话。
“是了。”聂双言扭头看着他,“月光很好,你也很好。”
席附有些羞涩笑了起来,他哪儿有她说的那么好,可心里泛起来的喜悦又是实打实的。
他呀,真真切切的为她的一句话而高兴。
她也笑了起来,道:“席附,我来这里就是为你。”
诶???
这……
他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喃喃道:“我……”
聂双言自顾自道:“你听我说,席附,我在这里待不了几天,所以,不会一直跟着你。我知道,像你们这样搞艺术的人都时常为痛苦所萦绕。所以,我要你答应我,如果觉得活不下去,你就想一想我,想一想月亮。”
“我还想和你一起赏月。”
她看着他,沉声道:“席附,不要让我失望。”
“……”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她这样看重他,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他无法辩解,无法承诺。
“你为何不说话!”聂双言逼迫道,“死者何难,生者何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这些。席附,不要将自己生命充作儿戏。”
她似乎对他上一次的跳楼事件耿耿于怀。
想来也是,那次一定吓着她了吧。
她一直对他寄予厚望的,他却这么脆弱,不像男人。
他很抱歉。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男人就应该坚强,有责任感,无所畏惧。
可他不仅懦弱自私,还面对生活的困境缺乏一种韧性,脆弱的很。
面对聂双言的质问,他低声说出自己心中耿耿于怀的想法,他道:“聂小姐,你说的这番话,我都明白,只是,我的命不值钱。这世间从来没有一人期待过我的出生,也从没有一人将我放在眼里,我什么都没有。我有负聂小姐对我的厚望!聂小姐今天说的话,我都明白,但是我不能答应。我心中并非什么坚强的人,若是有日实在想不过,寻了短见,岂不是言而无信,辜负了聂小姐的这一番心意。”
是的,时至今日,他仍旧没有打消自杀的想法,自杀这件事对他来说是逃避这个世上大多数不如意事情的最后一个手段。
他可以假装答应,但是他不想欺骗她,她全心全意的为他好,让他欺骗她,然后让她高兴半分,等到某年某月某日,他却选择了自杀,那么,今时今日他答应的事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她是他的信仰,他不会侮辱信仰的。
所以,原谅他固执的不愿意承认吧。
聂双言摇了摇头道:“席附,你说错了,你说没有人期待你的出生没有人觉得你重要,你是不是把我当人吗!从一开始,我就不止一次的表明,我很看好你。席附,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了。你即便不为他人,也必须为我活下去!”
席附看着天空的月亮,叹息道:“不敢答应。”
“有什么不敢,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的,我不是,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聂双言看着他,“席附,你敢不敢答应我!”
席附心中的郁气、冷气,终于因为聂双言的这些话而消散,他自心里生出一团火,这团火便成了他往后余生的生命之源,燃烧着他,支撑着他度过人生的冰冷黑夜。
他终于松口,他信誓旦旦:“我会竭尽全力的活着,直到自觉活不下去那日为止。”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人人都说,千古艰难为一死,让我说,应该是千古艰难为一生。席附,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在实在活不下去之前好好的活着。”
“好。”他答应了,她已经说到做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虚情假意的拒绝不成?
君子一诺,当值千金。
他答应了,就会做到。
他心中再无死意,他好好的上学,闲暇时便去图书馆,汲汲如海绵挤水般挤着时间,然后将时间花费图书馆的书上,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
聂双言大抵是真怕了他还存了死意,偶尔会来看他,过春节的时候也来了,同聂双言爸爸还有另一个人一同吃了顿饺子。
她来这里休春节假,连带的玩儿了几天,他也难得不在图书馆待,整天陪着她四处逛。
如果还是陪着别人的话,他就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但是陪着她的话,他心里反而生出四个字——岁月静好。
他觉得很快乐。
春节结束后,她就回国了,他依旧上学。
过得几天,爸爸打电话给他,言辞里是麻木,直言家里没钱了,连最贫困的贫困区都住不下去了,让他想办法。
他又有什么办法?他每个月的工资都寄了回去,只留下少许的一些钱做交通费。要知道法国巴黎是一个高消费的地方,想在这里生活下去是很难的。好在聂双言的爸爸开了一个工作室,他在这里是包吃包住,不然以他的工资,恐怕别想在这里活下去。
他接到电话时正在吃饭,他的手机很破旧,有些漏音,聂双言爸爸就坐在他旁边,自然听见了。
等他窘迫的应承着挂了电话后,聂双言爸爸将自己的手机给他,道:“如果你想解决这件事情,你还是问问阿言吧,你问我,我当然可以帮你解决,但是治标不治本,她现在才是工作室的老板,有什么事情还是直接找她的好。而且再一个,我这个国外的公司是算作是分公司,国内的才是主要的,你不是我这个分公司里的,我无权对你做出什么决定。”
聂双言爸爸一贯是看不上他的,觉得他懦弱,从前也不搭理他,能不和他说话就不说,这一次也是难得的搭理他,还为他解释了这么多。
他心里很是感激。
他也不废话,接过电话,打过去,开口道:“聂小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只听电话那边儿传来的女声一如既往的平静:“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