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老爹,你的意思是,他们一定会活着回来?”蒙古大汉不断的求证道。
事关小命,他不得不慎重。
“会不会活着回来我不知道,但是,巴图你还是去吧,他们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人。”老人如此回答。
老人似乎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就得到了有关他们的一切信息,因此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巴图心里也明白,这些人他惹不起,如果惹得起,他也不会被五花大绑。
丢人。
然而他是真的不想去死亡谷。
因此,他才会来这里,意图借助苏德老爹的占卜,让这些人打消去死亡谷的想法。
那个地方……十死无生,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好在,这些人只是让他在外围等着,并不让他陪同进去,就让他松了一口气,咬咬牙也就答应了。
一行人走了。
苏德老爹自己坐在蒙古包里,砸吧着旱烟,半晌后进屋捧出一张羊皮纸,羊皮纸的模样看起来很陈旧,他小心翼翼的打开,脸上满是怀念的神色,他低声道:“娇娇,快了,快了,等死亡谷的……我就来找你了。”
五十年前,苏德二十二岁,是村里少见的读过书的人,娶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十七岁的陈娇。
陈娇家是萨满,国内称为出马仙,她家是祖传的老香根,一堂子仙家,走阴看事改运治病,无所不能,在红枣村留下了好名声。
他那个时候读过书不信这些鬼神,但是因为深爱阿娇,也不反对她从事这方面的事。
此陈娇,也知道他对于这些不感兴趣,所以在她面前从来不提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两个人恩爱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惜好景不长,国家突逢巨变,五十年前的那一天,胳膊上绑着红条的人闯进他们的家,将陈娇拖了出去,当着众多人的面进行批斗,还将陈娇的头发给剃了。
陈娇当时不哭不闹,面无表情的承受着一切,她周围围的人都是受了她的恩惠,或是帮忙找到了失物,或是治好了病,或是治好了癔症……
在场的人,或者说,红枣村的没一个人不受过陈娇家的恩惠,然而,没有人搭手,只在一旁看着,眼神里是麻木。
而苏德,是一个懦夫,他只敢站在人群中看着,不敢向前搭救陈娇。
陈娇也不怪他,下午被批斗完后,她回到家就开始翻箱倒柜,苏德束手在一旁看着,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很差。所以,陈娇要回娘家他也没有胆子阻拦。
然而陈娇只是将一套漂亮的衣服交给他,连同神鼓、鼓槌、铜铃还有神帽等萨满一应的法器都交给他。
她道:“哥哥这是我家祖传的,不能丢。你帮我找个好地方给埋起来吧,以后大概是用不上了。”
哥哥,是她对他的爱称,她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即便结了婚,她也改不过来。
然而,听见她这样叫他,他说不出话来,他为自己今天的懦弱而羞愧。
一个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还叫男人吗?
可是那些人那么多那么凶,他真的没有勇气去硬碰硬。
陈娇见他不说话,便自己向下说好:“哥哥,你不要为今天的事情而有什么想法。这是天意,非人力而能改。不怪你,这些事我心里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他心中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他想说,如果你走了,我就不会遇到这样难以抉择的事情,也不会埋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头一次,他发现自己是这么自私的人。
这可真叫人难过,他忍不住掉了眼泪。
陈娇却不在乎他的这些懦弱,她只恳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她道:“哥哥,我舍不得你,我如果走,我就要一直往北走,走出这个国家。”
陈娇顿了顿道:“哥哥,你应该不知道,我也没给你说。我们陈家其实是由关外迁进来的。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家负责在关外的一个峡谷。那个峡谷啊,没有是一般的动物进进去了,是没有事的。然而只要一旦有了灵智,再进去便必死无疑。”
陈娇又道:“我们家最开始是萨满的一支分支,专门负责把守在峡谷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入。后来跟着清军入关,就再也没回去过。我身上的仙家都说了,我该回去了。他们已经算到,这百年内,将会有人解决那个峡谷的事情,可是,哥哥,我舍不得你。”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苏德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叹了一口气:“你应该走的,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没关系的,哥哥,我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怪你。”
“你越这么说,我越难过。”
陈娇勉强的笑笑:“哥哥,你要好好活下去,我真后悔还没有给你生个孩子,你以后,再娶个媳妇儿给我生个孩子吧,不能让你绝后啊。”
“我只想要你的孩子。”
“哥哥,别说傻话了。”陈佳笑了起来,“明天你就去指证我吧,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不然他们会像今天对我这样对你,我舍不得让你受这样的苦。”
“对不起。”他不知道除了说对不起,他还能说别的什么。
她比他勇敢,她也比他更懂爱。
他痛哭起来,哭自己的无能为力,哭自己的懦弱。
他前两天进城的时候,就知道城里面在批斗那些读过书的和那些搞封建迷信的。
可是那时候,他想,他们在村里,村里不像城里那样寡淡,没有人情,不会有人这样对他们的,可是现在看来他太天真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们两个就能一起离开了。谁也不用受这份苦。”
陈娇摇头否定了:“哥哥,你爸妈,我爸妈都在这里,我们谁能走呢?你就不怕我们一走,他们让老人受罪吗?还是我们拖家带口的带上他们。”
陈娇也叹了一声,道:“哥哥,我但凡有些办法,我早就对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