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爱子的面容隐藏在关东煮热气腾腾的汽雾下,她平静道:“有些事,即便我们再怎么努力,也逃脱不开命定的结局。我不信命,却不得不信。”
龙一安静的听着她说话,只是间或的吃着关东煮。
小鸟爱子望着湛蓝的天,平静道:“今天早上,刚睡醒,我就疯狂的想吃关东煮,想到差点儿咬断自己的舌头。”
龙一笑了笑,似乎觉得这样的小鸟爱子格外可爱。
小鸟爱子却只是笑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自己所喜欢的人竟然笑了,她自顾自道:“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就是这样,嘴特别馋,想买点儿什么吃,都会想,啊家里没钱,我不应该买,然后就表现得无欲无求。别人看在眼里,满意得不得了,总觉得我是姐姐,我是女孩子,受点儿委屈也不算什么。可是,讲道理啊,那时候我才几岁十来岁,他们自家的孩子,几岁十来岁的时候是怎么对他的呢?那么那些人凭什么要求我要从一开始就站在和大人平等的对立面——做个大人一样。嗯……要求我聪慧像大人,然后我学会大人的不计较不依赖,又开始觉得我一点儿都不可爱,没有别的女孩子的撒娇可爱,不好意思哦,从小就没人告诉我应该撒娇,只好独立啦。笑。”
她试图流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最后却依旧垮着脸,极为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笑不出来。”
龙一劝慰道:“没事,不想笑就不要笑,不要勉强自己。”
小鸟爱子点了点头,却道:“你真好,你是头一个这样说的人,之前的人都嫌我太过冷漠,总在强迫我笑。”
“你有你的人生。”龙一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会这样说。
“啊,人生啊。”小鸟爱子感叹道,“还真是天意弄人。”
小鸟爱子神情里充满了挫败感:“坂垣君,其实最开始我没想过要结婚,生在那样的家庭,导致我对结婚这件事充满了巨大的不信任。所以,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我一直不结婚,那么当有人问我为什么一直那么叛逆,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一直愤世嫉俗,高高在上,心里防线高的离谱,那我就回答,因为我没学会女孩子“应该”会的温柔小意呀。我就是我。我抗拒道貌岸然的人接近,否定亲戚之间所谓的“血缘”。”
说到这里,她得意的笑笑:“嘿呀,光这样就足够气死他们了。”
她很快就收敛了笑意,道:“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想过很多种未来,今日的未来,我也想到过,可是我从没想过这一天就来的那么快。”
龙一在之前的对话中便知道,自己的安慰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他还是安静的听她抱怨的好。
果然,小鸟爱子是不需要人安慰的,她只是想把自自己出生以来的痛苦都告诉他。
她不需要他有所回应。
她的事与他无关,她只想找个人听听自己的怨言。
“小时候他请人吃饭,少有带上我的,因为总觉得我给他丢人。现在长大了,我不想看见他,因为他给我丢人。哈哈哈,想起来,我还真是锱铢必较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哈哈哈笑着,依稀有平日里爽快明朗的模样。
她带点儿难受道:“他请人吃饭,会问所有人的意见,除了我,他永远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不知道我的喜忌,我倒是无所谓的说,反正决定放弃了。小时候得不到的,长大了就很想要很想要,精神上的贫穷很可怕,好在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从那时候就决定,长大后,吃什么,自己决定。做什么也由自己决定,可是看起来。我好像还是太天真了。”
她又勉强的笑着:“哎呀哎呀,不说这些令人不高兴的事了。好啦,说回来,我就是想吃关东煮啦,超级没出息的馋的流口水的那种,顺带发了发牢骚,不好意思啊。啊哈哈哈。”
“没有关系。”龙一看着她,再次提起,“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她笑得着实勉强,“你不该帮我,我也不该说这些。坂垣君,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自私,懒惰,愚笨,一无是处,仅有这点儿固执与自尊,可是路过我放下唯一的骄傲去求助你,我真的做不到,你帮助了我,却会被通缉,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啊,让你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糟糕,喜欢你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你。”
“……”龙一沉默着。
小鸟爱子和他一直走下去,走到街道,小鸟爱子鞠了一躬:“谢谢,坂垣君,我今天很开心。”
龙一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背后的墙上,他问道:“能不能不走。”
小鸟爱子笑着冲他摇头,黑色的长发在空中摇晃出优美的弧度,此时的她温柔极了,像极了日本传统男性所喜欢的大和抚子般的女人。
她已经非走不可。
龙一在一瞬间心中有一种很想她留下的心情,可是却说不出口,他想再问一遍,她能不能留下来陪他,这么多年,他是头一次想要一个女人陪着他,可是,他真的无法问出口。
于是,他靠在墙上,看小鸟爱子头也不回的离去,突然间,他很想抽烟。
尽管他从不抽烟。
于是定格在他记忆里的一幕就是她背对着他,消失在街角。
头也不回。
毫无留恋。
——
画面消失,字幕出现。
(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
除了生死
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
当我合上书时,我想起了小鸟爱子,我以为,我想起的是清水悠子。
少年人对于年少的心动总是刻骨铭心,似我这般自觉无情无欲的人,也难免在一生中有过心动的片刻,有过喜欢的人。
我向来不记事,我只需要记住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杀掉一个人就好。
父亲曾说,他一度认为我是一个天生的杀手,因为我天生的情绪就寡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