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被父亲抱在怀里,在母亲怀里的是妹妹。
他很喜欢自己的妹妹,妹妹又漂亮又乖巧,多可爱啊。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土黄色衣服的人,手中是尖锐的刀。
父亲被尖锐的刀刺死,而母亲则被拉扯着,妹妹的衣服也被拉扯着。她们的身体就这样的暴露在他面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很害怕、恐惧。
他哭了起来,同别人的尖叫声混在一起。泪水不断出来,模糊了他的眼睛,依稀间他看见赤身裸体的母亲拉着妹妹一同撞上了刀。
下一个就是我了吧。
他这样想着。
内心里满是害怕。
于是,他闭上眼睛。
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死亡,他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
姿容俊美,容颜绝世。
这八个字,是他很后来后来时,听见孙子如是形容一个女明星时记下来的,
对他来说,世上这么多人,只有这一个人担得起这八个字。
那个女人穿着一袭白裙,在这连天炮火中款款走来,他脑海里突然想起来了去年同父母去一大户人家干活时,路过的那池荷花,那荷花也是这样的,在微风中摇曳着,看着便觉得美丽极了。
女人身上似乎有一种格外的力量,任何人见着她,便觉得自己好似不由自主的妞被安抚了。
他本来陷入了父母死绝的悲痛中,可当她出现时,他似乎没有那么悲痛,更多的是一种平静。
女人冲他笑道:“你好,夏天,我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他七岁了,他不傻,他大概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她想把什么卖给他,或者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她并不欺瞒他,而是道:“我会在你寿命大限将要到来之际取走一样东西,而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向我索取任何东西——除了让人复活。”
“不能让人复活……”他看着眼前家人的尸体,他心里一片茫然,他不懂那许多道理,只知道,他再也没法见到自己的父母了。
他们死了。
他还小,本来对死亡的意义不了解,此刻,却再明白不过。
死亡就是爸爸不会再给他拿钱让他买糖吃,妈妈不会再对他笑,妹妹不会再软软的喊他哥哥。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他本不该懂,现实却逼迫他懂。
他看着家人的尸体,他抬头看着她:“让我和我的家人离开这个国家。”
“好。”女人答应了。
她动了动手指,他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欧洲小树林,他依照过去父母带他去参加葬礼时他看见的画面,用树枝挖了三个洞,将父母与妹妹分别放进去,埋上土,磕了三个头后离开。
他在欧洲。
现在的欧洲尚且太平,然而,他因为他的亚洲面孔受到歧视。
路迢迢兮云昭昭。
三千里来云和月,不与人间暂且别。
他冷啊。
身体上冷,心里也冷。
可是,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一个教堂的神父收留了他,一同被收留的还有几个孩子,或是欧洲面孔或是亚洲面孔。
神父并不歧视任何人种。
神父说:“神爱世人,神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人生有原罪,活在世上便是在赎罪,诚恳向上帝忏悔我们的罪,便能够得到永生。”
他想,如果真的有什么神啊上帝啊,那么这些存在必定是不长眼睛的,像他父母那样好的人,这辈子从来没有害过谁,怎么会一起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呢?他的一家只剩下了自己。
多可悲啊。
可是他又想,如果真的有神也是好的,至少给他留了一个念想,让他知道,即便父母这辈子过的不好,可死后的世界很好。
一念之差,他笃信神佛。
他未必虔诚的崇信某个宗教,即便他是由神父养大的也不例外,神父是坚定的基督教徒。
他只是坚信着这世上一定会有神鬼,一定会有西方极乐与阎罗地狱。
人总要有个盼头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不然就是行尸走肉。
神父人很好,平日里不做祷告、忏悔、礼拜时,便会教他们读书识字。
因此小孩儿练就了一口流利的英语。
如此太平日子也没过去几年,疯掉的***军队将战场拓展到整个世界。
战争的火苗在世界上的每一片土地上燃烧。
整个世界都不太平。
欧洲自然也不太平,到处是打仗,他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随波逐流,跟着大人们逃难罢了。
神父带着他们几个孩子东躲西藏,于一个雨夜出门为他们寻找吃的,从此再也没回来。
他们都是知道这个神父有多好,不会做出抛弃他们的事情来,如果他没有回来,那么一定是出什么意外了。
他们心知肚明。
可是即便想找神父的尸体,他们也找不到方向去寻找,他们在这样的人间地狱艰难的活着。
时光冉冉,一晃便是十年,他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和当年被神父一同收养的一个女孩儿结婚了。
他有能力,可总是时运不济,不论做什么都不成功,倘若去打工,那么他去的那家公司不出三个月必定倒闭,倘若自己创业,也活不过三个月。
这个家庭的支撑虽不至于全然来自于他的媳妇儿,可是他对于这个家庭的贡献的确微薄。
这事儿挺让他难受的。
他骨子里是华国男人的大男子主义思想,他认为男人就应该为自己的女人创造一个好的生活条件,倘若做不到,便是无能。
这事儿令他难受。
孩子的到来更是雪上加霜,看着妻子大着肚子依旧要干活,他内心里充满了无尽痛苦。
时间很快来到妻子生子那天,那天的风特别大,在屋外呼呼作响,雪也特别大,空气里充满了寒意。
因为贫穷,他们去不了医院,只有隔壁的乔治婶婶愿意来帮忙。
即便如此,也没有留住他的妻子,至于那个孩子,由于妻子在孕期里也要忙碌的干活加上吸收不到足够的营养,早就是个死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