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坂垣吧?”
聂双言点头。
“他是主战派……”她怅然道,“即便我很想给你说说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然而我们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想来想去,也没必要叫别人知道。你知道了,恐怕还会觉得怪异,所以我就不说了,总之这些东西,我以后是用不到的。留给你也好,你是我这些年来第一个朋友,我知道你因为和我这样攀附上日军中将的人走在一起,也被别人骂成为汉奸。这些东西就当对你的补偿吧。”
“行吧,谢谢了。”聂双言到底没有拒绝,蔡慕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拒绝不成。
蔡慕君道:“所以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如果最后我死了,他还活着,希望在你死之前,或者他死之前,去见他最后一面。”
“为什么?”即便是聂双言这样没什么好奇心的人也不得不问一句为什么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蔡慕君才会说出这句话来,仿佛她早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蔡慕君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怕到时候……红颜薄命,对吧?而且只有你的关系和我最好,所以我想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你。”
她抬头看着聂双言,轻声道:“聂双言,我是真真切切喜欢着这个人的,然而,这份喜欢在家国大义面前,在荣辱得失面前,在一切的一切面前,都太过微不足道了。聂双言,你知道吗,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只能以悲剧收场,不是因为老天爷偏爱悲剧,而是我和他之间在这个战乱年代容不下美满结局。”
“你既然是穿越过来的,又何必在乎那些条条框框呢?随着自己的内心走下去吧!”聂双言冰冷多年的心,到底因为这个把自己当作朋友的人而心软了。
蔡慕君断然拒绝道:“我说了,我和他之间太过复杂,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之你多保重。我是今天下午的火车,再见。”
聂双言心里明白,蔡慕君虽然对她说的是再见,然而可能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见。
她没想过聂双言也会答应她的请求,所以也不强求她同意。
到底是因为她明白,即便是未来,憎恨日军的人也有多了。
聂双言明白她的顾忌,是以,反而心软,她决意答应蔡慕君的请求,只是她现在是长寿人种,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死去,所以她决定在那位坂垣中将死之前去见他一面。
蔡慕君走了。
初时,聂双言还没有什么实在感,等到有一个星期,她走到门口,打算开车去蔡慕君那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蔡慕君已经离开很久了。
果然,很快,日军投降,上海的日军被遣返。
聂双言也不打算继续待在上海,她将蔡慕君给她的金银珠宝分给了几个孩子,道:“这些年来,我也只是保护你们的安全,给你们提供吃的,我不在乎你们心里怎么想我怎么骂我。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拿着这些金银珠宝,爱去哪里去哪里吧。”
一共只有四个孩子,哦,不对,他们现在都是少年了,有两个少年拿着金银珠宝,对她鞠躬:“谢谢姑娘,我们会记你一生的。”
聂双言满不在乎道:“别了,我们以后大概没有见面的机会,而我也不想让你们记我一生。”
少年走了。
留下的是一男一女,少年道:“姑娘,我们还是愿意跟着你,你很好,我们舍不得。”
聂双言摇头道:“我不用跟着我,你们拿着这些东西卖个好价钱,然后拿着钱,过你们想要的生活才是正事。”
“那姑娘你呢?”少年追问道。
“我吗?我打算到处走一走。”聂双言笑了笑道,“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做什么吧,如果舍不得离开这里,也就将这些钱藏好,慢慢的花吧,免得招来祸事。倘若不愿意再留在这个国家,你们可以去国外,只是现在出去了,以后可能就不大能回来了。”
少年与少女不过十多岁,纵然身处战乱时代,然而一直有聂双言的庇护,其实并没有想过太多长远的事情,现在一下子让他们自己拿主意,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少年免不了道:“姑娘,我们能不能够在这里留几天,等我们想明白了再离开。”
聂双言也分外爽直道:“好啊,不过你们最好快一点,这宅子也不是我的事,当年大家都在逃命,将这宅子留下来了,我不过是捡个便宜,现在快太平下来,指不定这家人会回来呢。”
少女道:“姑娘,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尽管他们都说我不应该说的。”
“那就别说了,你要相信,尽管有时候说,真理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可实际上,大部分人作决定的事都还是很正确的。”
少女却不听,已经道:“李岩死了。”
聂双言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道:“我知道他死了,我还知道,他从我这里离开后,就找上了日军的伍长,告诉他们我很漂亮,试问这谁不知道?所以当天就有士兵来找我,邀请我去参加大佐的舞会。倘若我不是找到人帮我,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如果我不去,你们会有什么遭遇?如果我去,我这辈子都毁了。”
聂双言十分狡诈的不说她不去她会做什么,只说这群小孩子会遭遇什么,以此将自己摘干净。
她继续道:“后来,他就留在日军那里做个跑腿的,听说得罪了大佐的女人,被处死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己脑子不清醒,要作死又怪得了谁?我吗?难道我没有给过他机会吗?我把你们从日军手里抢过来,保护你们的安全,给你们吃穿,没叫你们受过一点委屈。他自己不满意,觉得我苛待了他,他自己选择离开,也是他自己投奔日军的。有这样的结局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每一个人都应该为他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