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迦叶长者是因为其在基地里的威名威胁到他了,然而,他也只打算折辱迦叶长者,却没打算要迦叶长者的命,他还不至于如此。
他到达时,从另一个房间的监视器里看见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面对三个女人都搞不定一个男人,他实在是觉得窝火,这种窝火加上他这三天没能好好休息的缘故便越发到达顶点,导致他脸色并不算好。
他打开门,铁青着一张脸,他恶狠狠的瞪了这三个女人一眼,对这三个女人有些失望不满,这三个女人原本有些害怕,却不知想到什么,竟从心底兀然生出一股胆气,同夏妄生面对面的直视起来。
夏妄生皱了皱眉,并不多说,只道:“你们出去。”
她们到底还是怂了,不管对抗一个基地的主人,她们只是俗人罢了。
她们走出去。
迦叶长者温柔道:“她们无罪,不要为难她们。”
夏妄生笑了,颊上透露出病态,他实在是有些累了,带点儿疲倦,没好气道:“当然,末世女人的珍贵你不会懂。”
末世的女人承担的生儿育女的职责比之前的更重,唯有女人,才能诞下孩子,才能为人类保留下延续的火种。
迦叶长者在末世生活了很久,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便不多说了。
随后,夏妄生以种种利益诱惑迦叶长者,迦叶长者也不为所动。
到最后,夏妄生已经不耐烦极了,甚至起了杀心,然而他很快意识到,他只是因为最近的不顺在迁怒他人罢了,于是他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极为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迦叶长者不答。
夏妄生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生气,好似这天地间就没有什么能引动他半分感情,好似自己为了俗物扰了他的清修是极为愚蠢的事,而他在宽恕自己罢。
他恨恨道:“我就不信这些世俗之物就真的打动不了你半分。”
“愚痴众生,不觉不知,寿命短薄,如石火光,如水上泡,如电光出,云何於中不惊不惧,云何於中广贪财利,云何於中耽淫嗜酒,云何於中生嫉妒心……云何於中横生有我,生存之时,金银财宝,钱财库藏,何关我事?”
夏妄生天资聪慧,纵处末世,并未受过多久正规教育,却也一听即懂,只是,他由来不耐别人对他说教,只冷声道:“我不信。”
“信与不信都与我无关,我信,即可。”迦叶长者看诸般事情都看得非常透彻。
夏妄生冷笑道:“我就不信你的佛能给你我不能给的。”
“毗婆尸佛偈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像。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
迦叶佛偈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倘若明了此佛偈,你自然懂得,佛已教化我等久,万事万物皆可从佛中获。”迦叶长者张口就是一段佛经,他念经时是极为平静的。
他向佛之心虔诚,谁也说不动他。
他说:“生死炽然,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令诸众生,毕竟大乐。我知道你总怀疑我会威胁你的位置,然而我志不在此,你不必担忧。”
他几乎是在表明心迹了——他知道夏妄生的担忧,因此明确告诉他,自己不会威胁到他,因为啊,他看得起的东西,自己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
夏妄生沉着脸,心思诡变起来,眸光幽暗,似乎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然而,他只是问道:“现在基地的人口达到饱和,旧式基地制度已经不能满足当前所需,所以,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现在的基地该何去何从。独裁,亦或是民主?”
“帝制是一个人的独裁,民主是一群人的独裁,真正的百姓从未拥有过自主。真正的自主将引发暴政与混乱,人之初,性本恶,没了条条框框的约束,谁能作出什么谁都不敢确定。”迦叶长者说到这里,忍不住自惭的一笑,“我实在惭愧,我无佛陀的大慈悲啊,佛陀想度化世人,可我大多数时候只觉得世人愚昧,并无度化的必要。刚强众生,实难调伏,旋出旋进。有所压制总归是好的,而后慢慢教化,改弦易辙,更改心性。”
他竟是听他的话,认认真真的想,认认真真的回答,他不介意流露出自己堪称为可怕的一面也要帮助他。
他似乎是真的不在乎基地里的人怎么想他的。
夏妄生半是嘲笑的看着他,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又似乎是在嘲笑他,他道:“我以为你会慈悲为怀让我处处以他们为重。”
面对嘲笑,迦叶长者只微微笑着,好似自己被如何欺压都无所谓,因为这世上事就没有一件是他放在心上的。
夏妄生道:“那转变他们心性的事就交付给你了。”
迦叶长者道:“可以。”
此后基地种种教化百姓之事,皆交给迦叶长者了,夏妄生他啊,为了让这群人活下去,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夏妄生见他答应了,才把他放出来。
迦叶长者见自己如今同他恶缘尽消,自觉念头通达,便又起了管闲事的心情,他先远远的见了那三个女人,见她们一切正常,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于是,他又找到聂双言,道:“你同夏妄生万不要因为我而有了嫌隙。”
“他品性不端,而我未有亲自教导,又怎敢同他生嫌隙。”
迦叶长者看她如同看不晓事的孩子,他道:“夏妄生品性尚且不论如何,他却是真切的救了基地里的人的,不必因我而有了嫌隙。”
这话他说了两遍。
然而夏妄生的固执却是继承了聂双言的,聂双言固执起来也不得了,闻言只冷声道:“那又如何,世间千万人,我只认你,我虽什么也记不得,却也隐隐感觉,我定是欠了你,所以,我必当偿还。”
迦叶长者没料到她至今都未想起来前尘往事,却也隐隐有所记。
可即便他说那些不重要,恐怕她也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