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陆家,是陆震言啊?”
谢北简直无法理解慕羽到底是怎么想的,“姐,你是不是发烧了,脑子烧糊涂了?”
那个陆依依,前几年在学校的时候,把慕羽姐当仇人似的,陆震言虽然什么都不说,也没有追究慕情姐的责任,可只怕也恨死了慕家。
结果慕羽姐说现在想要试图和陆家和解??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摸慕羽的额头,慕羽躲开了:“没发烧。我很正常。”
谢北简直欲哭无泪了:“你很正常你还说出这种话?”
“你也说了,那是陆家,是陆震言。”
慕羽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语气都变得凝重了几分,“就因为是陆震言,就因为是他,所以,我才想去努力试一试。”
试一试两家是否还有和解的可能,试一试她和陆震言是否还有在一起的可能。
毕竟,当日她对自己说过了,若是她问的那个问题,陆震言给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那她就决定扮演一回曾经白天的慕羽,嗯,好好地将那个未竟的目标达成。
只是眼下,她和陆震言的工作领域差异太大了,跟陆震言很难有碰面的机会。
而这个项目的重启,会为两个人的见面制造最好的机会。如果真的能够说服陆震言联合慕家推进这个项目,那也许,就是慕家和陆家两家关系的破冰点。
或许,也是改变她和陆震言关系的一个临界点。
“……”
谢北的眼神顿时变得异样地复杂。
此时此刻,竟有些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自然知道慕羽曾经对陆震言的心意,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慕羽都不曾提过这茬,他还以为慕羽早就已经放下了。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不见,刚一回来,慕羽竟然就给了他这样一份“大礼”。
“怎么不说话了?这件事,我还需要你帮忙,说服公司内部赞同这个项目重启呢。”
慕羽拿手在谢北跟前晃了晃。
“如果姐能够说服陆震言和慕家一起重启这个项目,慕沉哥和公司高层那边,我去说服他们。”
慕羽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谢北除了支持还能说什么。但谢北担心的,倒不是公司内部,“可是姐,陆震言那边,只怕根本就不会同意的……”
慕羽微微笑了:“事在人为,总要试试才知道。”
“那好吧,待会我就安排人,把那份项目的详细材料整理出来。”
谢北望着慕羽,叹气。
慕羽点头,“你刚说,当年两家合作的时候,关于回报比例,陆家让了很多利。这次,重新拟定一份合同,陆家作为主要的收益方。”
“陆震言要是不愿意见怎么办?”
当初慕沉几次去找陆震言都被拒之门外,保不齐,慕羽姐也可能会被这样对待。谢北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找他们。”
“他若是不想和我们合作,你去了也不会见我们。”
慕羽不同意,“慕沉哥没在,你这边那么多事要忙,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谢北:“……”
明知道慕羽姐说得是对的,可是,心情莫名有些低落,是肿么回事。
……
从谢北那里刚出来,慕羽就接到了梁宿的电话:“终于回来了?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这段日子来,梁宿已经习惯了隔几天晚上去找慕羽聊上几句,白天里狂躁不已的情绪似乎很快就能得到平静。
这次算上慕羽生病加外出,他已经快一星期没见到慕羽了。真正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期的感觉。
“可我没在医院。”慕羽道,“我被医院停职一个月呢。”
“你的意思是,我要一个月以后才能见你吗?”
梁宿哀叹,“你的病人现在如同鱼儿离开了水,一个月以后,只怕就要变成鱼干了。慕医生,你对你的病人就这么残忍吗?”
慕羽乐了:“那好吧,晚上,咱们约个地方见面吧。”
“你今天刚回来,还是好好歇歇吧。忍耐一天我还是能忍的。”
梁宿还挺为她考虑,“明天晚上咱们见一面,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慕羽答应了。挂了电话,梁宿很快发来了信息,是今晚约定见面的饭店名字和时间。
梁宿还不放心地发了一句“你不来,我会等到地老天荒。”
这人总是没个正经的样子,说实在的,若不是慕羽了解梁宿的病情,很难相信,他是一个患有重度躁郁症的人。
躁郁症,其实就是躁狂类抑郁症的简称。
一旦受到某些刺激,情绪会突然狂躁亢奋,冲动易怒,行为举止也会变得难以控制。
而梁宿的刺激源,和其他此类的病人相比,尤其特别。
能够刺激到梁宿的,只有——他的母亲。
上次,在赴许家老爷子生日宴的路上,梁宿之所以突然将车撞向了慕羽的车,就是因为接了他母亲的一个电话,从而变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对自己的举动可能造成的后果,根本不管不顾。
用梁宿的话来说,回到京都后,他的病情其实相对以前在国外时,好了很多。因为不用和他的母亲朝夕相处,发病的几率没有那么高了。
但,哪怕是远隔重洋,只要接到他母亲的电话,说不了两句,梁宿一定会变得狂躁无比,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梁宿说,自己小时候和母亲的关系其实还好,那时母亲想要嫁入梁家而无果,被梁家的正房太太逼得她在京都没有立足之地,只好远赴外国。
临走时,他那个父亲给了母亲一大笔钱,好歹让他们在国外衣食无忧。
但母亲对于梁家和他的父亲却是怨恨不已,从小便会给梁宿灌输这种恨意。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当着梁宿的面痛骂他的父亲,甚至动辄对梁宿打骂相加,可是打完骂完,却又抱着浑身伤痕累累的梁宿痛哭不止。
在十四岁之前,梁宿几乎事无巨细都要按照母亲的要求来,而他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甚至,心里还很是同情可怜母亲,恨极了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可是十四岁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青春叛逆期的缘故好像一朝之间,梁宿对母亲的态度,突然就改变了。
而且这种变化,梁宿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那时候他已经大了,他母亲也不再对他动手,但母亲这个词,好像成了一个魔咒。
他母亲在他面前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是听到母亲的声音,都会立马激起他极其强烈的不适。
无论母亲说什么,都会招致他激烈的反应。
哪怕只是随便跟梁宿说一句什么,梁宿都可能会被激怒,情绪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继而,做出伤害自己或他人的行为。
可是他又无法逃脱这种来自原生家庭,来自至亲之人的魔咒和控制。
因为那个人是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因为每当他下定决心搬离家中,他母亲都会用各种办法留住他。
可是回到家中,和母亲却只是互相折磨,而他的病情也似乎愈发加重了。
曾经梁宿也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可是没人知道,梁宿在家中和母亲相处的那一面,是什么样。
动辄会因为一些小事,就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痛哭流涕,摔东西,砸东西,甚至会做出用头撞墙这种自残的行为。
有一次,甚至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按照母亲的要求早点休息,便和母亲大吵一架,情绪激动之际,竟直接拿刀割伤了自己的手腕。
每每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梁宿都会觉得发作时候的自己像是个疯子。可是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那种对他母亲的逆反心理,已经刻进了骨子深处。那种暴躁易怒的因子,早已奔涌在全身的血液里。
只要他母亲随便说几句什么话,似乎就能轻易将那种强烈的逆反和躁怒的因子勾起。
后来梁宿成年后的纵情声色,也只是他反抗母亲,发泄压抑情绪的一种途径而已。
梁宿被躁郁症折磨得痛不欲生,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却始终不敢去看心理医生。
曾经无意中看到慕羽写的那几篇关于抑郁症的文章,一下子就似乎戳到了梁宿的心窝里。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梁宿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感受。那种痛苦,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
“她是我妈,我不能不管她。可是每次面对她,哪怕是听见她的声音,都会让我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狂躁。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余生的性命,换我和她根本不存在血缘关系……”
……
他的亲生父亲找到他,要他回京都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其实他根本不是为了梁家的什么家业,只是想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逃离他母亲的身边。
他母亲本来也是要跟来京都的,但梁宿说,如果她跟来,他就拒绝回归梁家,如此,才算打消了她母亲要和他同回京都的念头。
但即便如此,他母亲远隔重洋打来电话时,随便几句话,也轻易就能让梁宿情绪失控。
慕羽是被梁宿信任的第一个心理医生,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病情的人。
也正是因了梁宿的这份信任,慕羽才会宁愿顶着那些绯闻,雷打不动地和梁宿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