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给我打电话,要我回家,我拒绝了,她在电话里骂我,我听你的,不跟她吵,直接把电话挂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给我的手机发了无数条信息,打了无数个电话,直接把我手机打没电。”
梁宿的情绪低落至极。
这样近乎于偏执狂的女人,却偏偏是他的母亲。就算是想要避而远之,都避无可避。
梁宿身上的脆弱和无助,似乎只有在涉及他的母亲时,才会流露出来。
这样的梁宿,和前一刻还插科打诨般跟慕羽聊天的人,似乎不是同一个。
这样的梁宿,就连她这个医生,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怪不得下午梁宿给她打电话是用的司机的手机,还执意要到慕宅来接她,原来,却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说起来,梁宿的母亲当初一心指望着嫁豪门,明知他那个父亲是有夫之妇,却依旧设法怀了孕,但最终在京都没有立足之地,只能远走异国。
或许是因为巨大的落差和强烈的不甘心,所以从小对这个儿子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至于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而这种极端的控制,必然会导致最激烈的反抗。
梁宿在青春期的叛逆,几乎似乎必然。但毕竟是血缘至亲,这种叛逆又会伴随着痛苦、后悔、愧疚等等各种情感,对于当事人本身,可以说是最残忍的折磨。
可以说,这样的单亲母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影响,甚至可能会毁掉孩子的一生。
梁宿现在,已经是深受其害了。
“她大老远来京都,你这样避着她,也不是办法。”
慕羽试图劝服梁宿将自己的病情告知他的母亲,“这样无论是对你的病情,还是对你和她以后的相处,都会有好处。到时,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见你母亲,把你的情况详细跟他说清楚——”
慕羽一番苦劝的结果,就是梁宿最终同意了她的意见,约好明天便带慕羽去见他的母亲。
两人正在聊着,慕羽身后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梁宿一眼看到的脸色顿时就沉了随即,便是一个女人近乎尖利的声音:“你还真是出息了,我大老远从国外过来,你躲着我不见也就罢了,还把手机关机。我以为你是在公司忙,结果呢,你又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
梁宿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去,先前的那种不经意流露的脆弱,仿佛瞬间消敛,取而代之的是坚硬的冰冷。
慕羽回头看过去时,就见到一个浑身都是名牌,典型贵妇打扮的女人,满脸怒容地冲了进来。
这个人,正是梁宿的母亲董曼梅。
应该是平日里保养得甚好,董曼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但眉梢间却带着几分尖酸的戾气,破坏了她原本还算得体的容貌。
“梁宿你说话啊?你有胆子躲着我,没胆子说话了?有本事,你干脆连我这个亲妈也别认了!”
董曼梅早不到梁宿,干脆到了梁家的公司,差点把梁宿的办公室都给砸了,秘书联系不上梁宿,后来从梁宿的司机那里知道他今晚在这里吃饭,董曼梅二话不说就直接杀了过来。
梁宿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冷冷地瞧着他的母亲。
某种可以称得上阴暗的情绪,在他的眼底聚集,如黑云般隐隐翻滚。
慕羽担心他们闹起来,连忙起身,想要跟董曼梅解释一下:“阿姨,梁宿他不是故意躲着你,他——”
“你算什么东西,阿姨也是你能叫的?”
这声阿姨让董曼梅勃然大怒,抬手就甩了慕羽一耳光,动作又快又狠,力道也极大。
慕羽都被打蒙了一瞬。梁宿变了脸色,冲过来狠狠将她母亲推开:“你又发什么疯?”
董曼梅差点摔倒,尖叫起来:“梁——宿——你说谁发疯???你还推我???你竟然推我,你为了这样一个下贱的女人推我——”
梁宿额头的青筋都突了出来,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董曼梅,此刻的样子有些可怕:“她是我的朋友,你最好对她客气点!!你敢再骂她一句,敢再动她一个手指头,别怪我不客气!!”
但董曼梅似乎已经司空见怪,根本不当回事,反而因为梁宿说话的最后一句,变得愈发激动起来:
“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跟你亲妈说话的态度???什么叫对我不客气???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你来啊你来啊?我今天就在这等着你对我不客气!!一年多没见面,大老远我来了京都来找你,你怎么做的?把我丢在梁家好几天,自己出去酒店,打你电话都不接。你也有脸冲我摆脸色?
我他妈怎么就生了你这种没良心的东西,跟你那个便宜亲爹一个德行,没有半点良心。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还不如养大一条狗。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怎么养了你这种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你回报过我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跟那些女人鬼混,你就不怕得病?就不怕把你自己给作死了?你死也就死了,到时候还得祸害我……”
董曼梅就跟个连珠炮似的,语速极快,言语之间极尽尖酸刻薄挖苦之能事。
梁宿咬紧了牙,嘴唇快要被要出血来,垂在身侧的手抖得厉害,手指死死地握紧成拳,骨节都泛着青白。
慕羽此刻终于算是明白,梁宿为何会有那么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换了谁,跟这样的母亲生活二十来年,都会承受不住,会疯掉的。
“您想骂的话,骂完了吧???”慕羽倒了一杯水,放在董曼梅身前,“坐下喝点水,有什么话好好说。”
“你他妈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董曼梅情绪上来,根本不管不顾,一扬手将水杯打翻了,“我在教训我儿子,轮得到你开口?”
梁宿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抬脚狠狠踹倒了桌子,桌上的杯盘碗碟哗啦啦碎裂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