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径川死后的那几年,她将自己关在庄园里,过的几乎是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有的时候她宁愿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陆径川。
活着的人,远远要比死了的人更痛苦。
陆径川死后,她其实有想过寻死,好几天都不肯吃东西。
可是慕羽抱着她,流着泪道:“姐,爸妈已经不在了,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她是真的见不得自己这个妹妹的眼泪。
从小到大,慕羽都很少哭,因为任何事,她都可以很轻松地用脑子解决,而不是眼泪。
她唯一伤心流泪的时候,是当年父母去世的时候。
可是现在,她却因为自己,哭成这个样子。
慕情到底是心软了。她答应慕羽,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过去的几年里,若是没有慕羽在身边无微不至地陪着她,鼓励她,只怕她早就不愿意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她很是歉疚,也很是自责,自己一个做姐姐的,却要慕羽这个妹妹如此费心。
慕蓉和那个孩子的出现,给了她一个契机。
想让慕羽轻松一些,也想尝试着去改变,不要辜负她的期望,不要让她失望。
所以慕情去了国外。然后发现自己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心碎神伤而已。
过去的阴影,已经如蚕茧般将她层层裹住,她根本挣脱不出来。
好几次,或许是无意识,也或许是潜意识,她完全没有看信号灯,就那么朝着疾驰的车辆走了过去。
车辆尖锐的喇叭声响起,她却隐隐地有一种期待。一种解脱的期待。
若不是慕沉来得及时,将她拉了回来,她早已经解脱了吧。
慕沉因此不放心她,执意要留在国外陪着她,她虽然无可奈何,可是,却也根本无法强迫慕沉离开,只能由着他。
她发现自己比在京都时过得更痛苦。
曾经对于她而言,音乐是心灵的安慰,情感的寄托,现在,却只会让她更烦躁。
偏偏为了不让慕羽对自己这个姐姐失望,为了不让慕沉看出什么端倪,她还要强颜欢笑努力地去学习那些东西,去拿对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的学位。
陆径川死了后,她的人生早就已经晦暗一片了。
悲剧的宿命,早就已经注定了。
活着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只会让痛苦更长久,更煎熬,更折磨。
她不是没有努力想要走出来。可是在国外呆的这几个月,反而只让她更痛苦。
虽然每一次,在慕沉面前,都装作很是开心,很是积极上进,但,那一切只是她的掩饰而已。
她真的已经很累了。被陆径川幽禁在郊外庄园的那几年里,她就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陆径川死后,好像那一直紧绷的弦就已经断了了。
如果不是慕羽死死拽住,她真的撑不了这么几年。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慕羽。
总想着自己是她的姐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缘上的亲人。
她不能死,无论如何,她要撑下去,要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可是事实上,她不但没有照顾慕羽什么,反而,她发现自己活着,反而只给慕羽带来了麻烦。
正如陆依依所说,只要她活着,陆家就不可能和慕家和解,陆家的人也不可能真正从陆径川的死亡中走出来。
有时候想想慕家和陆家何以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幕最为荒诞绝伦的舞台剧。
可是,生活往往比剧本更残忍,更真实。
那些荒诞的故事,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她和慕羽身上的过往。
她这一生已经很不幸了,也不可能再得到幸福。
她曾经以为慕羽会比自己强一点,不会深陷在感情的泥潭中。
所以,当初她离开京都的时候,特意嘱咐慕羽,不要对陆震言再有什么想法,如果可以,尽量将那些和陆震言的过去忘了。
这是她由衷的希望,她希望慕羽以后能够幸福。
如果慕羽难以放下陆震言,一如她,难以放下陆径川,那幸福,又从何而来?
她满心以为慕羽可以做到这一点。却没想到,这个妹妹比自己甚至陷得更深。
慕家的女孩子,好像被什么魔咒诅咒了是的,愣是要和陆家牵连不断了。
她和慕羽,再加上一个慕蓉,真真像是中了陆家兄弟两个的邪,可是却偏偏,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能够有一个好结局。
慕羽和她不一样,慕羽还年轻。她曾经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她还只有二十四岁,这样年轻的岁月,不该在沉睡中度过。
她原本该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陆家和慕家的恩恩怨怨,和慕羽并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慕羽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可是却承受了最多。
她这个姐姐却什么都不能为这个妹妹做。甚至,想让陆震言去看望她以期帮助慕羽能够快一点醒来,都做不到。
某种意义上说,是她这个姐姐拖累了慕羽。
没了她这个姐姐,慕羽会活得更好。
没了她,对慕羽,对陆家,都是好事。
原谅我,小羽。
我真的很累了。
我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
这几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太痛苦了。
死亡,对我来说,会是一种解脱。
我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可是直到现在,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曾经你拉着我的手,哭着求我不要丢下你,我答应了。
可是,姐姐现在要食言了。
对不起,小羽。
如果你可以顺利醒来,答应姐姐,不要因为姐姐的死而悲伤。
因为姐姐是个早就该死的人,在陆径川死的那一天,就该和他一起死的。
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赚到了。
以后,一定一定,要幸福。
……
翌日一早,陆震言开车出门时,门卫递过来一封信:“这是昨天半夜,慕家大小姐亲自送过来的,说让我今早交给少爷。”
陆震言接了过来,因为在开车,随手将那封信扔到了副驾上,开车到了公司停车场后,才打开那封信。
那封信里是薄薄的一张纸,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目光只是粗略扫了一眼,陆震言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下一刻,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已呼啸着离开了停车场,直奔郊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