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d on, little girl.”
一个经典的旋律响起。
这是韦哲礼的电话铃声。
古老之中透着点伤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
来电的号码是陌生的,却一定不是骚扰电话。
虽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但还是可以从来电显示看出来,这是一个校内电话。
身为院学生会主席。
韦哲礼经常会接到校内的固定电话。
大部分的号码,他都有存好。
毕竟,身为比系学生会主席更高一级的院学生会主席,一接起电话,就知道,是哪个领导或者老师找自己,还是很重要的。
韦哲礼有口皆碑的好人缘,和生活里随处可见的细节,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所以,虽然只是一个来电显示,但韦哲礼已经可以肯定,是以前没有找过他的校内人士打来的。
这样一来,韦哲礼接电话的时候,就会更加小心。
“喂,您好。”韦哲礼彬彬有礼地接起了电话。
小时候,韦哲礼最经常收到的评价是——【这孩子真有礼貌】。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回一笑经常得到的——【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回一笑打小就不怎么爱理人。
这一点,并不以来的人,有多大的身价和多高的地位为转移。
【我是吃你家饭了,还是喝你家汤了,我为什么要对你讲礼貌?】
“你好,请问是韦哲礼同学吗?”电话的另一头,是一道男士的声音。
清冷纯正,就像是一杯冰镇的青岛啤酒。
“我是。请问您哪位?”韦哲礼认真搜寻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声音。
“明星。”电话另一端的回答,回应韦哲礼的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啊?”韦哲礼很是意外,以至于脱口而出:“您是哪位明星?”
他不是没想到,给他打电话的人,就是他今天下午追了半天没有追到的。
会出现这样的明知故问,更多的是不想承认和不愿接受。
“就是今天分享会上的。”明星又一次给出了确定的回答。
“啊!呃……”韦哲礼慌了。
他天天接各种各样的校内固定电话,还从来没有慌过。
就算是为了把回艺女士调成校庆分享会第一个嘉宾的事情去找分管副校长,韦哲礼也是稳得一批。
因为韦哲礼很有信心。
但今天的这个电话,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回一笑心心念念的那个亲爹嫌疑人、那双一眼万年的手的主人,竟然会知道他的号码,并主动给他打来电话。
对于韦哲礼的卡壳,电话的另一端的明星,显然是有另外的一番判断:“下午在台上的时候,主持人没有介绍我,所以你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不是哪个明星,我的名字就叫明星,是当时台上穿黑衣服的那一个。”
“您好,明星学长。”韦哲礼的这一番回答,是礼貌且机械性的。
这是无数次彬彬有礼过后的条件反射。
“是这样的,我是从主管校庆的林副校长那里要到你的电话的。”明星解释了一下自己有这个号码的缘由。
“哦。”韦哲礼继续履行ai机器人的自动应答功能。
现在的他,并不太有办法思考。
脑子里一下涌现出很多的想法,以至于一个都抓不住。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想什么?】
【我应该怎么做?】
……
“我想请问你一下,今天下午负责签到的那个女生是谁?”没有过多的寒暄,简单直接,单刀直入。
韦哲礼没有回答。
不是他不想回答。
而是他现在已经基本丧失了语言能力。
就像中央数据库被黑客攻击到拥堵。
就算后面不再有新的数据的加入,也不影响已经被挤爆的数据库的拥堵程度。
“就是下午拿着签到表让嘉宾签名,然后再领伴手礼的,那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生。我问了林校长,他说今天负责校友分享会签到的,是你们企业管理系。那个女生也是你们企管系的吗?”
明星尽可能详细地描述自己要找的人的外在特征。
“啊,不,不是。她,她就是临时过来帮忙的。”韦哲礼说话都开始口吃了。
他以前是没有这个毛病的。
“这样吗?”电话另一端的人稍微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啊?您找她有什么事吗?我……我可以转达。”韦哲礼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结巴。
他没有撒谎,说自己不认识,但又本能地不想让明星和回一笑有越过他的联系。
是敌是友现在还根本就分不清。
尤其是艺姐刚刚对回一笑说的那番话,让韦哲礼看不到明星学长其实是友军的希望。
“你方便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明星打这个电话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回·签到员·一笑的电话号码。
如果不是没办法直接确认这个人是谁,他也不会把电话打到韦哲礼这儿。
“她……她联系方式……”韦哲礼想给,又不想给。
更确切地说,他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要……要不我先问一下她?”
韦哲礼摆明了一副不敢擅自做决定的架势。
“那个女生是我们大夏的学生吗?”明星换了一个问题问。
韦哲礼的这个反应,他到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毕竟,身为一个律师,他也没有随便探听别人隐私的习惯。
“是……是的,和……和我一样是大二的,但不是我们系的。”韦哲礼还是找不到正常的说话方式。
“大二吗?那行。那没事了。”明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之前更清冷了一些,但也不是太明显。
“啊?没……没事了?”韦哲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要没事了,不是还没说两句,怎么就没事了?
“我就是随便问一问,并没有要帮领导检查今天签到安排的意思。韦哲礼同学你不用这么紧张。再见。”
说完再见,明星学长就把电话给挂了。
大夏二年级的学生。
那就是上大学快两年了。
看起来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竟然都成年两年了。
现在的女生,是真的很难从外表,直接判断出真实年龄。
明星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才会打这个电话。
相比于明星的这个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韦哲礼是已经彻底地疯了。
【韦哲礼同学你不用这么紧张。】
他才不紧张。
他明明是慌张。
他刚刚接到的是谁的电话?
是那个回一笑只看了一眼,就999.999‰确定的亲爹嫌疑人,对吧?
是那个回一笑说,如果不是她爸爸,光为了一双手就要去追求的人,对吧?
韦哲礼已经完全都想不起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了。
韦哲礼六神无主了。
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哦!
对!
问一下眸眸,能不能把她的电话给人家。
可是,艺姐已经非常明确地说了那个人是神经病了。
他能把回一笑的电话号码给神经病吗?
这显然是不行的。
可是,那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找到自己。
如果歇斯底里地想要找回一笑的电话,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到时候,如果眸眸知道自己曾经“从中作梗”,那他还能活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韦哲礼决定要坦白从宽。
想到这儿,韦哲礼撒腿就往三楼跑。
二楼到三楼,当然也是有电梯的。
但韦哲礼从来不坐。
电梯再怎么快,也没有他跑得快。
平时韦哲礼就嫌电梯慢,这会儿负荆请罪,自然是要分秒必争的。
“眸眸,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韦哲礼豁出去了。
比起挨揍,他更担心秋后。
毕竟,秋后除了算账,就是问斩。
“滚啊!”回一笑顺手拿起一个玩偶,就往韦哲礼砸了过去。
虽然整天喊着要揍韦哲礼,实际却已经很有没有真的动过手了。
原本是觉得,韦哲礼已经长大了,用不着她操心了。
要知道,打人也是个体力活。
从能量守恒的角度来说,打的和被打的,付出和收获的能量,是相等的。
只有被打的人会疼吗?
打的人,难道就不会累吗?
嗯,没毛病。
回一笑的玩偶有很多,分门别类的,光材质就有几十种。
她砸向韦哲礼的,是个毛绒玩偶。
这种玩偶,扔起来费力,被打的人却是没有什么感觉。
轻飘飘的。
回一笑的房间很大,这么一扔,能被打到就不错了。
所以说,挨揍也是一门学问。
如果人家打你的时候,你摆出一副,【你打不到】或者【你打到也不疼】的架势,那你就会一次比一次被打得更惨。
相反,如果随便一打你就倒了,那以后就会越来越温柔。
比如现在,明明砸过来的只是一个毛绒玩具,韦哲礼却在飞身接下来之后,因为【惯性】太大,跌倒在地,顺势在羊绒地毯上打了两个滚,完美地执行了回一笑【滚啊】的指令,最后才【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
请注意,是【飞身】。
就是随手一砸,就必须要被砸到。
要不然,砸出这个玩偶的人,还得为了提升自己的【投篮命中率】,操起第二个不一定顺手的玩偶。
再来第二个的话,那可就不一定是这么温柔的毛绒材质了。
毕竟,回一笑的手办,除了毛绒质地的,还有塑料的、陶瓷的、甚至是金属的。
“我滚完了,眸眸想不想知道,是谁给我打的电话?”韦哲礼本来是想直接说的。
但是又有点怕说的太直接了,会挨第二顿揍。
主要是怕回一笑扔太偏了,他飞身就没有办法“就义”。
这可比在足球场上,当个守门员难多了。
“不想。你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回一笑还在气韦哲礼联合回艺女士对着她【耀武扬威】的景观电梯名场面。
“真的不想吗?那可是你今天白天一直在找的人啊。”韦哲礼想了想,还是不要直接说出明星学长的名字比较好。
如果他有罪,说得隐晦一点,罪过是不是就能小一点?
怎么着也能比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的区别要大一些,对吧?
“我找谁?”回一笑一副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的样子。
“就是,手……很好看的……那个……明星……”韦哲礼现在已经没有口吃了,就是说话不太顺畅。
“啊?他为什么有你电话?”回一笑瞬间就来了兴致:“你是怎么勾搭上的明星助教的?下午问你的时候你不还一问三不知吗?”
她就说韦哲礼是校园百事通嘛!
下午在会场,竟然故意给她使绊子。
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吗?
韦哲礼这厮到底无不无聊啊?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没勾搭!”韦哲礼对欲加之罪很是抗拒。
“现在是你有没有勾搭的问题吗?”回一笑兴致不过两秒,就又有点想揍人了。
“不,不是!”韦哲礼立马表明立场。
回一笑不说话,也不打人,就这么淡淡地看着韦哲礼。
相比于每天都能揍的韦哲礼,回一笑还是更关心明星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对待韦哲礼,这种由内而外的淡漠,比揍管用多了。
回一笑要是能坚持淡漠一分钟,韦哲礼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细胞不难受了。
回一笑现在不打韦哲礼,多半是被韦哲礼的这副嘴脸给劝退的。
听说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没听说过三天不打在线求打的。
回一笑一沉默,韦哲礼就不打自招:“我也很意外,他会打电话给我。说是找分管校庆的副校长要的我的电话。然后……”
说到重点的时候,韦哲礼又想尽可能好好地组织一下语言。
回一笑耗费微量的atp,看了韦哲礼一眼。
韦哲礼马上就顾不得组织,和盘托出了:“然后他就问我要你的电话!”
回一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绕过梳妆台和衣帽间,走到床边,拿起自己放在床上的手机,解锁之后认真看了看。
干干净净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一个未接电话。
就又看向韦哲礼,还是原来的冷漠配方,还是先前的淡淡味道。
看的韦哲礼的间歇性口吃都犯了:“我……我没给他。”
他知道他之前有可能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错了就要认,认就得态度良好。
“我是还没有给他!我不是不给!”韦哲礼抢在回一笑发飙之前亮明了自己的态度,才接着弱弱小小无无助助地解释了一下:
“就在我即将脱口而出吧你号码给他的那一秒,我就那么一寻思,电话号码,毕竟是眸眸的隐私,怎么着都还是……要先问问眸眸的意思吗,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