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缘也上前扶她起身,因为担心沈衍,所以着急的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太傅他们呢?”
杨彩蝶突然露出哀伤的表情,“少源和太傅还在乱党手中,我是偷着跑回来找救兵的。”
“那你如何回来的?”
“被乱党抓去的路上,我趁他们不注意逃出来的。”
“……?!”
她这话一出,沈太夫人和沈夫人原本想开口的,结果突然间直愣起来。
杜青缘眨了眨眼,再看杨彩蝶充满痛苦的侧脸时,她脸色都有些泛白。
少源……
他们三个人中哪有沈公子?
都知道沈公子是王爷易容假扮的,她在外面可以假称‘少源’,但面对他们还需要假称吗?
再说,是他们三个主动去缥缈山庄,还没到呢,怎么就先逃了?
就算是不想去了,王爷也不会让王妃一个人回来的,这路上多乱啊,随时都可能遇上坏人,王爷视王妃为珍宝,怎么可能让王妃一个人乱跑?
“王……”
“夫人!”听到沈夫人开口,杜青缘猛然将她打断,忍着心惊胆跳的情绪疾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着急,我看彩蝶受惊不小,你先等她冷静冷静。”
回过神看杨彩蝶,她解释道,“彩蝶,夫人是想说王爷正在宫里,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就安排你进宫见王爷,好向他说明太傅和沈公子被抓的去向,以便将沈公子和太傅救回来。”
杨彩蝶也不迟疑,赶紧道,“那我这就进宫见王爷……”
她说着话欲转身,可就在转身之时突然身子剧烈一晃,然后软绵的倒在了地上。
“彩蝶!”杜青缘拔腿过去抱住她,紧接着朝屋子里的丫鬟吩咐起来,“快把她扶到雨霖院去,赶紧请个大夫回来!”
虽然她还不是主子,可眼下这种情况也由不得丫鬟们犹豫,于是赶紧架着晕迷的杨彩蝶离开了。
目送丫鬟走远,杜青缘捏着拳头哆嗦发抖,朝床上的沈太夫人和沈夫人道,“这个不是王妃,也不是彩蝶,还请太夫人和夫人尽快离开这里去宫中躲避,顺便把消息告诉皇上!”
那句‘我这就进宫见王爷’算是彻底的暴露了这个女人的假身份!
宫里哪有什么王爷,她不过是试探这个女人罢了。
这个女人要是真的彩蝶,那她现在应该是王妃的样子。如果她是王妃,那她就应该知道,宫里那个是沈少源,与她去缥缈山庄那个才是真王爷!
她能想到的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一样想到了,婆媳俩望着门外,眼中都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
沈夫人收回视线,皱着眉道,“青缘,你不跟我们一块离开吗?”
“夫人,我们都走了,谁看住她呢?这人不知道王妃和彩蝶已经换了身份,还变成彩蝶的样子前来找我们,肯定是有目的的,我一定要拖住她不能让她跑了!”杜青缘小脸绷得紧紧的,虽然放在身侧的双手瑟瑟发抖,但眼神却是充满了无畏。
“可是……”
“夫人,不要说那么多了,你和太夫人快离开,我这就过去跟她周旋。你们放心,沈公子派了不少人躲藏在暗中保护我们,如果她要对我不利,那些人一定会救我的。”见她不放心自己,杜青缘一边催促着她们一边为沈太夫人披上了外衫。
然而,不但沈夫人不放心,就连沈太夫人都突然固执起来,抓着外衫不让她穿。
“可恶的乱党都找上门来了,我们怎么能把你留在这里自己逃呢?你要出了事我们如何向衍儿交代?”
“太夫人,您不能这样说,青缘在沈府承蒙你们关照,已是感激不尽,怎可能看着你们遇险而不管呢?虽然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我会尽自己所能保护你们的!”杜青缘难得挺着腰背说话,而且说得铿锵有力毫不怯弱。
见她们婆媳突然发愣盯着她,她随即朝屋子里其余的丫鬟道,“你们快带太夫人和夫人离开沈府,叫多一些侍卫保护她们去宫里,绝对不要让陌生人接近她们!”
不给婆媳俩说话的机会,她转身跑了出去。
“青缘!”沈夫人回过神着急的想抓她,可慢了一步。
“夫人,您别去,太危险了!”丫鬟的把她拦住,并紧张的催促道,“夫人,还是听青缘姑娘的,您和太夫人赶紧离开去宫里避避吧。顺便告诉皇上和公子,让他们快些派人来抓乱党。”
“娘……”沈夫人朝婆婆看去,又紧张又无措。
儿子已经向她们挑明了态度,非杜青缘不娶。
如果这丫头出了什么意外,回头她如何向儿子交代?
平日里总觉得这丫头柔弱胆小,可没想到这丫头也有如此胆大刚硬的一面,真是叫她刮目相看。
沈太夫人在丫鬟服侍下穿上了外衫,站在床边她一双老眼恨恨的瞪着门外,“我沈府其实这些人能来的?既然来了,我就要她横着出去!”她随即朝贴身丫鬟下令,“把少源安插在府里的人都召集过来,让他们密切监视雨霖院,绝对不能让青缘少一根寒毛!”
“娘,那我们?”沈夫人走上去搀扶住她。
“我们现在去别的院避避,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去宫里了。另外派人速速进宫告诉少源,让他即刻回来。”
“娘这主意不错,儿媳这就去安排。”沈夫人立刻点头应同。
……
雨霖院
卧房里,杨彩蝶被丫鬟扶上床没多久就苏醒了。
杜青缘一见她醒来就上前关心的问道,“彩蝶,你怎么样了?可是在外面受了伤?要不要我帮你瞧瞧?上次太傅受伤王爷给了不少疗伤的药,还剩了些,你要是受了伤就说一声,我这就去把药拿过来给你用。”
“不,青缘,我没受伤。”杨彩蝶赶紧抓住她的手腕,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事,她还挤出笑容,“我只是急着赶回来,路上累着了而已。”
“彩蝶,你一定口渴了,我给你倒杯水。”杜青缘急着要往桌边去。
杨彩蝶也不好一直抓着她,只能松手。
杜青缘快速到桌边倒了一杯清水,回到床边递给她时还不忘温柔的叮嘱她,“你看你嗓子都是哑的,这一路上肯定累坏了,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我已经叫厨子给你做吃的了,一会儿就端来。”
“谢谢你。”杨彩蝶看了清水一眼,再看她一脸关心的样子,这才抿了一口。只是清水刚入口,她就忍不住皱眉,盯着被子里的清液问道,“这水怎么有股怪味?”
“怪味?不会呀,这不是你怀孕后每日用的水吗?”杜青缘低下头将鼻子凑到杯子口闻了闻,还不解的反问她,“不是你说害喜难受,所以特意交代下人要用泡过红枣的水吗?怎么,这水不好喝?是不是下人用了坏枣泡水?”
“呵呵……”杨彩蝶突然干笑起来,“可能是有坏枣在水里,所以味道不怎么好。”
“你等等,我去叫人把水换过。”杜青缘见她不喝了,赶紧拿过水杯要往外走。
“青缘……唔……”杨彩蝶刚要拦住她,突然嗓子一紧让她难受得闷哼起来。再抬起头时,她目光凶恶,“该死的,你在水里加了什么?”
瞧她那瞪人的狠劲儿,杜青缘一边往后退一边对她笑,“彩蝶,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凶啊?”
还敢装她的姐妹来骗人,也不瞧瞧自己的德性,哪点像她姐妹彩蝶了?
她们认识那么久,彩蝶从来没大声对她说过话,更别说对她露出这么吓人的神色了。
说这个女人是真的彩蝶,她都敢把头摘下来给人踢!
“说,你在水里加了什么?”杨彩蝶再次怒问。
“没有加什么呀,就是我把有毒的东西事先在茶壶里搅了搅。”杜青缘说着话已经将袖中的匕首取了出来。
这匕首是当初古依儿给的,她和杨彩蝶一人一把,据说王爷亲自在上面抹了剧毒……
她从来没机会用,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说起来也是她没什么准备,要她临时去找致命的东西她实在找不到。那些迷药啥的她只听说过,可从来没接触过,何况沈府的人都本分守纪,太夫人和夫人才不会容忍下人私藏那种东西呢。
所以她只能借这把匕首上的毒了……
杨彩蝶没有再说话,只是掐着脖子用力提气,几次之后突然对着床下喷出一口黑水。
“你……”见状,杜青缘吓了一跳。
“哼!你以为这点东西能就要我的命?”杨彩蝶擦了擦嘴角,眯着眼对她阴冷的笑起来。
杜青缘脸色都吓白了。
果然是她见识少,没想到好不容易喂她喝了点‘毒水’都让她给吐出来了……
此刻她完全没有了主张,脚步开始往门口挪动。
但裴珊岂能放她离开?
她突然跳下床对着门口发功,只见在她狰狞的厉喝声下,房门‘砰’一声关上。
“啊!”杜青缘吓得跳脚尖叫。
眼看逃跑无望,又见‘杨彩蝶’拉开架势朝她扑来,她想都没想赶紧往桌子下钻。
裴珊扑了个空,立马用脚把桌子踹翻。
“啊——啊——”
杜青缘抓起一根凳子朝她掷过去,也不管砸不砸得中,掷完凳子就拼命的朝床那边爬去,别看她身子瘦小,那钻床下的动作却极其快速,像老鼠似的一下子就躲到了床底深处。
裴珊躲开凳子后猛追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面对结实的梨花木大床,她想抬开又嫌吃力,想钻进去把人抓出来,可她个头比杜青缘高,身形也比杜青缘丰盈,狭窄的床底下根本容不下她,最多只能伸手进去抓。
“啊——啊——”
杜青缘在床底下不停的尖叫,看到有手伸进来,她握着匕首一个劲儿的猛刺。
“啊!”
裴珊猝不及防的让她给刺中,伸回手一看,脸色瞬间青白交错,变得比鬼还难看。
快速将指头放进嘴里,将黑色的血珠吸出,再狠狠的吐到地上。
被一个如此弱小的女人连番伤害,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一时间,她杀气勇猛而出,起身欲把床拆毁——
‘砰’!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也不知道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厚实的门板不但裂开,整个门还从门框上脱落扑倒在了地上。
“青缘!”
看着来人的出现,裴珊惊骇又不敢置信,“你……你不是在……”
她话还没说完,又见一对男女进来。
这一幕,着实让她傻眼了,指着他们的手都开始颤抖,“你们三个不是在庄里被关着吗?!”
古依儿‘呵呵’直笑,“裴珊,想不到吧?我们竟然能从你那个山庄跑出来!呵呵……”
听着她嘲讽的笑声,裴珊更加不敢置信,不止手抖,连身子都开始颤栗,“你是古依儿!”
她不会听错的,这就是古依儿的声音!
“没错,我就是古依儿。”古依儿一边冲她笑,一边抬手在耳后刮了刮,当着她的面把逼真的假面给撕了下来。
“你!”若不是亲眼所见,裴珊根本不敢相信,一双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瞧她那模样,古依儿朝她挤眉挑眼,“裴珊,没想到吧,我和王爷扮成杨彩蝶和沈少源去缥缈山庄里陪你们玩了一圈,不但安然无恙的离开,还把太后给救出来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有没有觉得好笑?”
她这一提醒,裴珊也明白过来自己易容的可笑之处,顿时恼羞成怒,一把将脸上的假面抓下来,“你们如何逃出来的?”
她有着与裴郦如出一辙的脸蛋,可性情和神色与裴郦完全不同,古依儿越看越嘲讽,“怎么逃的?你囚禁自己的亲姐姐,还想用自己的亲姐姐去威胁人,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当然要帮我们逃出来了。”
顿了一下,她像说笑话一般接着道,“忘了告诉你,我们已经派了万千将士杀进了你们那个山庄,不但把你们精心设计的谷关和陷阱破坏了,还把庄里的人都灭干净了,包括你那儿子也让我们活捉了。”
“你们……”听到这,裴郦一下子如同发狂的狮子,拉开爪式就朝她袭去,“我要杀了你们!”
古依儿没动,姬百洌已经将她拉出了门外。
沈衍先迎上去接住了她是夺命的爪子,紧接着迅猛一震,广袖随着他手臂的挥动像一把刚硬的扇子扑向她面颊。
“唔!”裴珊大骇,赶紧闪身躲退。
而沈衍也没有继续攻击她,而是跑向床边,他知道某个小女人躲在床底下,就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青缘!”
“太傅……”看着他低下来的头,杜青缘一双大眼睛瞬间让泪水染得晶莹透亮。
沈衍没有立刻把她拉出来,而是防备的盯着裴珊,生怕她靠近他们这边。
裴珊也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没什么意义了,甚至可以说凶多吉少。见他只想着保护杜青缘,她稳住身形后迫不及待的朝门外飞去——
“啊!”
她刚飞出房门,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刺耳得让杜青缘在床底下头忍不住哆嗦。
看着男人蹲下身并向床底的她伸手,她这才趴出去。
“太傅……”被他抱住的一瞬间,她一边流泪一边擦,好像做梦一样盯着他猛瞧。
“知道怕了?谁让你接近她的?”沈衍捏着衣袖温柔的替她擦拭眼泪,但说话却是板着脸很生气,“明知道这是个假的还不跑,你说,错了没?”
“我不看着她,万一她跑出去害人怎么办?”杜青缘扁着嘴回道,对他的训斥显然不服。
“还敢犟?是不是想挨板子?”沈衍一巴掌拍向她屁股,做出更凶的样子。
“挨就挨,又不是没挨过!反正我这么没用,你打死我好了,省得我自己跟自己闹心!”杜青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突然就跟他叫起板来。
瞧她还想把自己推开,沈衍手臂紧勒着她小腰,再低头瞪着她,“几日不见,肉没长二两,脾气倒是进长不少!”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还不赶紧出来看热闹!”
听着门外调侃的声音,杜青缘脸蛋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见他还不撒手,赶紧扳他的大手,“快放开啦!”
“死人有何好看的?”沈衍一脸不悦,但想到门外的事,也只能先把她放了。
……
房门外,裴珊跟罗氏一样躺在箭雨中,身上插满了锋利的箭头,已经没有了呼吸。
看着那双瞪得吓人的眼球,杜青缘刚一跨出门槛就又忍不住往沈衍背后躲。
古依儿也没笑话她,只是转身与姬百洌商议,“怎么处置?”
“来人!”姬百洌扬声唤道。
“王爷?”一名将士立刻上前。
“将裴珊与本森的尸首送去简府!”
“是!”
令声一下,几名士兵就迅速上前抬着裴珊的尸体往外走。
沈太夫人和沈夫人正好赶来,看清楚裴珊的模样后,婆媳俩都惊在原地。
古依儿上前,向她们解释道,“太夫人、夫人,你们不用怕,这个不是太后,真正的太后已经护送回宫里了。”
沈夫人难掩紧张,指着士兵离开的方向追问道,“她就是上次假扮太后的人?”
“是的。”
“真是太……太可怕了!她竟然扮成彩蝶的样子跑来……”沈夫人还没感叹完,突然想起什么,赶忙朝杜青缘走去,“青缘,你没事吧?”
“夫人,我没事,我还拿匕首伤了她呢!”杜青缘为了不让她担心,赶紧把别在腰间的匕首取下来给她看。
“吓死人了!”沈夫人拍了拍胸口,接着对面前的儿子道,“突然跑回来一个‘彩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青缘识破她以后一个劲儿的叫我们离开,还非要自己来对付这个人,好在你们回来得及时……”
“夫人,抱歉,让你们受惊了。”古依儿歉意的开口。
她不好明说这是师父老人家的主意,当时那个情况他们也很无奈。不把裴珊支出缥缈山庄,师父他老人家所设想的策略就没法进展,他们想要出来恐怕会艰难很多。
刚刚她也问过侍卫了,也亏了杜青缘把裴珊缠住,没让她过多接近沈太夫人和沈夫人,如果让她们婆媳落入裴珊手里,后果真不堪设想。
“王妃,您这是哪里的话,妾身可担当不起。说起来,应该是我们感谢您和王爷才对,要不是你们处处保护我们,我们哪会得以安然?”沈夫人愧不敢当的直摆手。
“好了,我们该去简府了。”姬百洌突然开口,提醒她们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娘,你和祖母先回去休息,待我们办了简家父子再回来。”沈衍跟着上前安慰自家母亲。
“好,你们去吧,记得当心啊!”沈夫人点了点头。
……
皇宫里
一入寝宫,姬宁昶就哭着飞奔到裴郦怀中。
“母后……你可回来了……孩儿好想你……”
“宁儿!”抱着儿子,裴郦也是泪如雨下,激动得直拿额头蹭他的脸。
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旁边的宫人都一个劲儿的抹泪。
见他们哭得厉害,海笑擦着眼泪忍不住提醒,“皇上,太后刚回来,您快别哭了,当心伤到太后身子。”
闻言,姬宁昶才赶紧收住眼泪,小心翼翼的把裴郦扶到凤榻上坐着。
一年多没见,裴郦盯着他精致的小模样,惊喜的发现他不但长高了,而且还懂事了不少,喜得更是泪流不止。
“母后,您快别哭了,应该要笑才是。”姬宁昶从宫女手中接过手绢,贴心的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母后是高兴,不是难过。”
“母后……”小家伙跪坐在她脚边,将头枕在她腿上,罕见的对她撒起娇来,“以后您都不要离开孩儿了,好吗?孩儿要您陪着,不要与您分别,更不要您再被坏人欺负。”
“嗯。”裴郦摸着他的手,再到他小小的肩膀,最后轻抚着他孩子气的脸颊,哽咽的直点头,“母后以后哪里都不去,就在宁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