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有幸运的村民跑到高处,躲过一劫。但也有无数不幸的人儿,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洪灾中。
百越,这片神圣的土地,化身人间地狱,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几日后,暴雨渐渐停歇,天气也在逐渐好转。
河流边,被洪水冲刷过的河滩上,堆积着厚厚的,散发着腐烂味的淤泥。
淤泥中,参杂着无数尸体,有鸡鸭鹅猪这类家养的禽畜,也有山上的狐狸、野狼这类的野生动物。甚至,还有被洪水淹死的越民。
在阳光的照耀下,尸体腐烂速度加快,散发出浓烈的臭味。引得蚊虫肆虐,污水横流。
这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从旁边的树林里传来。
十几个“断发纹身”的百越人正艰难地往河边走去。为首的是个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的百越少年。他上着深蓝色圆领对襟短衫,下着黑色直筒短裤,头上绑着一根蓝色发带,手执一把锋利骨刀。
他用力拿着骨刀割去挡路的荆棘。荆棘多刺,划破少年的手掌,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麻木地除去面前这些阻碍他的植物。
“译,不要这么心急。阿爷和阿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后面的中年男子看见少年这般着急的模样,好心劝慰道。但他心中也知道,这场洪灾来势汹汹,阿爷和阿妹两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刺文叔,这次决堤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们还是要加快速度。”少年头也不回,继续手中的动作。
少年叫译吁宋,是百越最大部落的首领。
而这群百越人,是同一个寨子的族人。一个星期前,他们想趁着雨季到来前,去山上多捕些猎物回来。
没想到,准备回来那天,突降暴雨,山上泥石流频发。为了大伙的安全,他们只能延迟回寨子。
世事难料,就是延迟了这么一天,河堤被冲垮了,寨子也被淹了,他们的房屋都被冲垮了。房子没了可以重建,若是人没了,家才是真的没了。
寨子里原有三千多号人。顺利逃到高处,幸存下来的有二千多人。还有二十几个人没找到,大概率是被洪水给卷走了。
译吁宋口中的阿爷是寨子里的巫医,是他的大爷爷。
阿爷的家位于整个寨子的最低处,如今整个寨子都被水淹过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恐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来到河边。
众人用布捂住嘴,仔细确认河岸中尸体的身份。
“这是于嫂——”
“这是虎娃——”
“这是五妹——”
随着一具一具尸体的身份被辨认出来,哭声也从细碎的呜呜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十几个汉子,看着昔日的亲人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心中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
“阿爷——”
在一堆腐烂的树根中,译吁宋找到了阿爷的尸体。
“阿爷——”
众人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这位在寨子里最受尊重的巫医,死在了这场洪灾中。临死前,他的手中还紧紧拽着一棵药草。
不知过了几天几夜,汉子们沿着河岸走了不下三回,却始终还差一人没有找到。
始终未曾找到的那人叫玉瑶,是巫医的孙女、译吁宋的妹妹。
“译,我们都找了这么多天了。还是找不到阿妹,恐怕她也已经……”
刺文拍了拍译吁宋的肩膀,想要劝他放弃。
“不,刺文叔,”译吁宋一把拍开刺文的手,生气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有找到阿妹的尸体,我是不会放弃的。”
“不是,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倔呢。”
刺文的火气也上来了,他作为寨子的二把手,在这里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当众令他难堪,这让他的脸往哪搁。
“我们已经沿着这河岸找了三回了,要是阿妹真的在这,我们早就找到了。”
“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找到,说不定,阿妹早就死了。”
一气之下,刺文将心中的想法通通说了出来。
“你胡说。”
译吁宋抡起拳头,一拳打到刺文脸上。
“死”这个字刺痛了译吁宋的心。
译吁宋这一生简直是人间悲剧。刚刚出生时,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在他年幼的时候,父亲带着族人上山打猎,意外被老虎咬死。
这个只有二十岁的首领,从小便是他巫医大爷爷带大的。而玉瑶,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是除了巫医以外,他唯一的亲人。
“嘶——”刺文擦了擦嘴角的血,怒吼道,“你个疯子,你的阿妹十有八九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接着,他指着远处的寨子,愤怒地吼道:
“你看看正在重建寨子的族人,你好意思天天搁在这找你的阿妹吗?”
“你这是什么狗屁首领,我呸。”
刺文往地上吐了口痰,狠狠地瞪了译吁宋一眼,接着开口招呼后面的族人。
“愿意跟我回去重建寨子的跟上。”
说完,他头也不回,直接往山上走去。
族人看了译吁宋一眼,又看了看离开的刺文,有几个人终究是顶不住了,跟着刺文准备回去寨子里。
最后只有三个人留下下来。
这几个人都是在这场洪灾中,失去了全部亲人,只剩下自己的苦命人。
看着这几个留下来的族人,译吁宋双手抱拳,开口道:“感谢各位弟兄,各位弟兄的大恩大德,我译吁宋无以回报,他日若有需要,我一定尽全力相助。”
“首领,您这是做什么?我们愿意留下来,是因为您重义气!族人都受过您的恩惠。如今您要找玉瑶,弟兄们肯定是站在您这边的。”
另一个族人上前拍了拍译吁宋的肩膀,哽咽地开口:“我们这几个人的亲人都没有了,我不想首领您也跟我们一样。”
“对啊首领,我们在这河岸找不到玉瑶。但是说不定,玉瑶是被别人救走了。”
这几个汉子笨拙地安慰着他们的首领。
失去亲人的痛,他们刚刚感受过。
淋过雨的人,总想为他人撑把伞。
如今他们想为译吁宋增添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