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泽亲完才知道害臊,这可是在徐镜府里!
他羞得满脸涨红,把脸埋在苏忆桃带着馨香的颈窝处。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高挺俊逸的鼻尖抵住她的锁骨,如同鹅毛拂过,在苏忆桃心间撩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鼻尖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桃香,暮泽却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纠结无措。
段无心捏着一张皱巴巴的药方子,走到徐镜身旁。
“将军!苏忆桃识破了殿下的身份,殿下被她囚在身边,只怕会有危险。”
“我知道。”被戾气熏红的丹凤眼轻轻上挑,眼角下方点缀着一颗甚是好看的泪痣,微微眯着的眸子写满凝重。
“她……”
“危险倒不至于,暮泽在她身边,我反而放心。”
“取消一切针对苏忆桃的行动,无论是打压还是刺杀,即刻终止。”徐镜还算冷静,侧眸瞥了眼墨迹未干的方子,“差人把方子送过去。”
徐镜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考虑事情远远比段无心这个江湖大夫要周到得多。
上午买的两坛梨花白已然英勇就义——放在路边的酒坛先是被行人打碎了一只,几刻钟后,一个嗜酒的乞丐偷偷摸摸跑过去喝酒,最后醉得一塌糊涂。天色渐暗,归元楼掌柜张赫从这条街走过,不小心撞到正在发酒疯的乞丐。失神间,张赫被奔驰而来的马车撞飞数丈,落地时,好巧不巧砸在碎瓷片上,浑身浴血,当场死亡。
杀人的最高境界莫过于——人死意外!
往后几日,苏忆桃与暮泽都在空月书斋落脚,并未急着回宫。
……
戏已开场,何时收网?
八日过后,苏忆桃将证据悉数呈报陛下。此后,龙颜大怒,判笔一挥,诛杀逆贼无数,遣返使臣,肃清金陵,还来朗朗乾坤!
苏忆桃在宫外潇洒了这么多天,此刻重新回到清寂的皇宫,着实有些不自在。
平仲树上,有桃花美人一尊,玉酿琼浆两坛,白玉酒盏若干。
苏忆桃枕着手臂,躺在树枝上,红裳肆意,在漫天晚霞的陪衬下,随风起舞。无论是点缀着珍珠的石榴裙摆,还是撒着金叶的茶白绶带,以及那系着发带的三千青丝都自然地从空中垂落,宛若银河倒悬,落下九天,倾尽天地笔墨,作一幅绝美画卷。
芳春平仲绿,清夜子规啼。坠兔收光,美人酌酒。只见酡颜一笑夭桃绽,谪仙醉看人世间。
苏忆桃本性如此,行事不拘于俗,既是洒脱,亦是孤寂,毕竟高处不胜寒。
绶安宫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月明星稀,满脸疲倦的暮泽撑着案角站起来,揉了揉酸涩的手腕,终于做完今日功课。
苏忆桃酒量不好,酒品也差,却偏偏嗜酒如命,没事儿就喜欢小酌两杯。喝了就醉,醉了就疯,疯了就睡。
紫瞳推演太过霸道,只需一眼,她便能捋清交织缠乱的承负,看破万千生灵命格,时不时头疼也很正常。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忆桃喝高了,想翻身,却从树上摔了下来。
她提着酒,打着醉拳,磕磕绊绊朝着寝宫走,又趁暮泽不备,从后面一把搂住他。
“小狐狸,抓到你啦……”
她不顾暮泽的反抗,将人横抱而起,放在铺着锦被的床榻上。
一身难闻的酒臭掩去桃香,暮泽难受地皱了皱眉头,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奢靡的烈酒浓香。
难闻!
暮泽被她推倒在床,原本没什么,可苏忆桃一身酒气,这才让他的脸色黑了几分。
“阿泽~”
女子暗沉沙哑的声音袅袅响起,令少年红了耳尖。
“妻主…你醉了。”
苏忆桃撅着嘴巴,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没醉,我——千杯不醉!”
当初师尊养她的时候,从来不浇水,天天用酒灌。
那时候,她喝过的酒,可不止千杯。
她用滚烫的指腹反复搓着少年熟透的耳珠,一点点把他压在身下。
“阿泽……耳朵,软~”
苏忆桃越发想让这小狐狸血脉返祖,这样就可以……
青葱细指,挑谁衣衫?慵懒的桃花眼噙着迷离的笑意,红唇开合间,带着点儿鼻音,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分明只是两个很平常的字,却被她叫得极尽缠绵。
“阿泽~阿~泽~”
窗外浓云遮月,何人醉酒?何人心慌?
灭族之仇,始终是他们之前难以跨越的鸿沟天堑。
暮泽迈不过这道槛儿,也无法正视这段荒唐的感情。
他咬着嘴唇,按住苏忆桃的手,苦苦哀求,“妻主……你喝醉了!”
苏忆桃没理会,兀自解着他身上的衣物。
仅此而已,少年便熬红了眼眶,眸中蓄满泪水。
殷红的唇瓣不断哆嗦,暮泽想把泪水憋回去,可泛红的狐狸眼早已红肿不堪,不受控制,“呜…别……”
他推了推苏忆桃,却被压得更紧了。
“妻主…不要,你说过不碰我的……”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还夹杂着几分恼羞成怒的红。
媚眼半合,含羞带怯,让苏忆桃都忍不住对他犯罪。
狐族本就天生媚骨,再加上这段时日暮泽从她身上蹭了不少灵气,此时又眸含春水,更是妩媚动人。
苏忆桃一但沾酒,便成了桃花酿,不仅醉了自己,亦能灌醉苍生。
她伸出手,就要去解暮泽的亵裤。
暮泽羽睫一颤,羞红的脸颊宛若熟透的樱桃,仿佛只要用手轻轻一捏,就能掐出汁儿来。
喝酒误事,酒精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眼前的事物早已模糊不清,就连腰带都变成了三四根,愣是半天没扯开。
“刺啦——”
晚夜寂静,风过无痕,布料破碎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暮泽的脸色也是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
他就不该信了这人鬼话!
鬼话连篇!言而无信!见色起意!酒后乱情!她早就不是曾经的夭夭了!
眼见撒娇没用,暮泽的眼神愈发阴鸷,身上也腾起一股浓郁的压抑很久的戾气,仿佛要将苏忆桃吞噬。
自从苏忆桃为他受了百杖之刑,暮泽就再也没有对她流露过这种极端的情绪。
然而这次,苏忆桃趁酒行凶,真的触及到了暮泽的逆鳞。
意识恍惚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苏碎月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清瘦的身躯陡然间爆发出超然的力量。
暮泽双手撑床,把身体往后挪了一点,身前腾出些许空间,膝盖弯曲,抬脚踹在苏忆桃胸口。
“别碰我!”
“砰——”
喝得烂醉的苏忆桃早已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狐狸放下全身戒备,更何况,在她心里,暮泽已经是她的“宠物”了,又哪里会提防这些?
她就这么被暮泽一脚踹下去了!
苏忆桃在地上滚了半圈,脑袋直直地撞上后边的案角,“嘭!”
“唔……”
见她一头撞上案角,暮泽吓得肩膀一颤,双眼瞪圆,连忙撑着床坐起来,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不敢过去搀扶。
淡淡的血腥味在寝殿内蔓延开来,混合着冲天的酒气。
苏忆桃坐在那里,眼神呆滞,略显迟钝地抬手摸了摸后脑,黏糊糊的,侧眸一看,满手都是猩红的粘稠液体。
“嘶!”
事已至此,苏忆桃的酒也醒了七七八八,被酒水浸红的桃花眼此刻写满无奈,还有些许自责。
终究是不该碰酒——真是误事!
错本在她,这一撞乃是命中注定的报应,苏忆桃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她低眉反省的沉默,却把始作俑者吓得不轻。
他揪着衣衫的一角,蜷缩在床尾,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懊悔不已。
那猩红的血迹,不断刺激着暮泽的神经,心脏更是怦怦乱跳,恨不得撞破他的胸膛。
方才情急之下,他把妻主踹下床了?
不仅如此,还让苏忆桃撞得头破血流?
一股寒意自脚底涌起,他用牙尖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敢想象这件事情会造成什么后果。
暮泽知道,他放肆了。
此时的苏忆桃半垂着头,席地而坐,默默运功疗伤,看不清脸色。几缕凌乱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始终没有抬头看床榻上惶恐不安的少年。
眼底的惊慌由浅至深,顷刻间蔓延至全身,由衷的恐惧让他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仿佛有一张无形的遮天蛛网将他束缚,越拼命挣扎,越窒息难捱。
过了一会儿,红着眼眶的暮泽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床,由于太过着急,他甚至一脚踩空,摔在脚榻上。
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爬到苏忆桃面前,想要察看她的伤。
“妻主!你的伤?”
短短几个呼吸,脑后的伤已然痊愈,苏忆桃当然不能让他看,“别过来!”
暮泽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怔愣地望着眼前面容阴冷的女子。
一泓秋水般的狐狸眼泛起涟漪,写满深不见底的悲凉,灼热而炽烈的光泽开始退散,最终归为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
仿佛是天穹之上逐渐暗淡的星光,妥协于命运的定数,无可奈何地走向陨亡。
暮泽扬起巴掌,狠狠抽在脸上,眼神决然。
“啪!”
原本就苍白无色的脸颊缓缓浮现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儿,再加上暮泽并未怜惜自己,毫不收敛力道,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
眸中水雾朦胧,恍若西江明月,遗落俗世红尘,清冷矜贵,惹人怜惜。
苏忆桃面色一凝,猛然抬头,云鬟间珠钗轻颤,发出杂乱无章的脆响,就连看暮泽的眼神也变得凶戾暴虐。
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小狐狸竟敢擅自打伤自个儿?
“你干什么?!”
森寒的质问让暮泽浑身一抖,被她突如其来的冷漠吓得六神无主。
“妻主!我…”
暮泽慌忙调整姿态跪在她面前,使尽浑身力气用额头撞着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我不是故意的,妻主,我真的…不是…我……”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鬓角被冷汗打湿。
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不知为何,暮泽竟从中听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直到这会儿,反应迟钝的暮泽才彻底明悟过来当初苏忆桃的话究是什么意思。
当身后不再空无一人,反而会顾虑重重,寸步难行。
只要暮泽与前朝旧人有所牵扯,就势必会落下把柄,行事说话自然有所顾虑。
初见之时,暮泽孑然一身,无所牵挂,倘若哪日不堪受屈,自戕便是,不过是草席一裹,孤魂野鬼,没有什么可怕的。
怎奈今非昔比,暮泽陆续与沉星、徐镜、段无心这些隐藏在苏氏朝堂蓄势待发的旧人有了联络,在苏忆桃身前侍奉伺候,自当时刻谨言慎行。
一旦出错,自身陷入困境尚且不说,还会连累她们。
苏忆桃撑着血迹尚未干涸的案角站起身,又用干净的那只手将垂在胸前的发丝撩至身后,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的血。
几番擦拭,指尖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红。
暮泽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不断磕头,并未注意到苏忆桃越来越黑的脸色。
“暮!泽!”
白釉双龙烛台里,烛火摇曳照红妆。
“暮泽啊,小狐狸真是——不听话~”
暮泽不敢抬头,像只鹌鹑般垂着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踢你……”
“妻主,我错了!”
看着他瞻前顾后的模样,苏忆桃更是心中泛痒,火气噌噌往上窜。
用两根手指掐住暮泽的脸颊,食指弯曲垫住他的下巴,强迫暮泽抬头与她对视。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暮泽闻言,破碎不堪的心彻底沉入谷底,眸光黯淡,“请妻主明示。”
苏忆桃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本宫早就说过,你是我的私有物,灵魂如此,肉身亦是。没有我的允许,你无权伤他分毫!”
“我这人嗜酒,酒后疯癫,是我薄你,踹便踹了,其实也没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后话不必明说就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