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天多回忆一点,心中的伤痛就多一分,鼻尖一酸,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他立刻闭上眼睛竭力忍住,若是眼泪滴了下来,这般细小动静必定被内功极好的陆长尊听见,到时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他双眼一闭,回忆更是如潮水般翻涌而来,“不,不,也不是那时候,还在更早之前……
那时程盛东带我去山上,我被那毒虫咬伤,差点死去,肯定也是他计划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残忍地对我?”段凌天只感到说不出的悲愤,一股压抑不住的热浪,汹涌地从心口冲上双眼。
他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紧闭的眼皮中流出。
当听到眼泪滴在手臂上的声音,段凌天头皮一紧,万念俱灰,但转瞬之间,又变得通透,之前那份恐惧已去了一半,“来就来吧!我就跟你们好好打一场!”
泪水一滴接一滴无声地流下,段凌天已想好了他们揭开盖时,自己要如何应对。
可让他诧异的是陆长尊和程盛东竟像没听到这声音似的,还在继续讲话。
“难道他们故意讲着话来麻痹我,实际上却已在谋划着怎样害我了?”段凌天想。
可很快,段凌天就知道他们是真的没听见。
“先回去吧!”陆长尊带着丝倦意道。
“好!舅舅……我有些累了!我还是先坐在这里歇歇吧!”程盛东懒懒地说。
“成何体统?要是掌门等一会儿回来了,就露馅了!”陆长尊厉声道。
“我,我就说等他过招……”程盛东说话声透着些许无力。
“你……”陆长尊正想说他,禁不住打了个哈欠,仿佛困倦已极。
段凌天听到这声哈欠,心头忽地一亮,“天助我也!看来他俩是闻了香茹制的药水,现在发作了!快!快!老天保佑,让他们两个快些晕倒!”
“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忽然这样?”陆长尊连打哈欠,不满意地道。
可他刚站起身来,迈出一步,段凌天便听见椅子倒地的声音。
“咦!我怎么也这么晕?这屋子有……有古怪……快走!”陆长尊竭力道,但声音却已乏力,听起来轻飘飘的。
程盛东却是直接没了回应,不知是不是已经睡了过去。
段凌天听见陆长尊挣扎着向外走出几步,终于慢慢地倒了下来。
“幸亏他们察觉得晚,要是早一些察觉到了,恐怕两人早已跑走,然后让人放火烧屋了!”段凌天暗自庆幸。
陆长尊这一倒之后,屋中便再没了声响,只听见两人一短一长均匀的呼吸声。
虽暂时没有了威胁,段凌天却仍心有余悸,不知该何去何从。
过了一会儿,他才稍稍定神,脑海中还是一片迷茫。
“现在这两个想要害我的人,就躺在外面,我应该怎么做?弄伤他们?把他们杀了?”段凌天想到这个杀字,浑身不由得一颤。
他知道自己下不了这个手。
但若就此走掉,他却又不甘心。
他一个人沉默地坐在洞中,犹豫不定,无边的漆黑中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这阴冷的漆黑将段凌天全身罩住,他只觉得身体里都是寒意,心中孤寂得如一片茫茫雪海,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蜷成一团。
过了半晌,他似乎才渐渐清醒了些,伸手拿出那包药粉,往鼻子里涂了些药,再揣好另一个小瓶,极慢极慢地打开顶盖,爬了出去。
他爬行的时候屏住呼吸,生怕一个动静便将那两人惊醒了。
其实,他哪里能想得到,香茹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炼出的药水却非同一般。
这么一小瓶药,足以让三个跟段凌天一样功夫的人一整天人事不知。
幸亏程盛东刚才打翻了那小瓷瓶,让这浓烈的气味在房中蔓延。
若不是如此,单凭房中的花香味,也只能让他两人感到头晕而已。
虽然听到他们似极了睡眠的呼吸声,段凌天还是不敢大意,他尽量极慢极慢地走向这俩人。
快要到近前时,他停住了脚步,将倒在地上的瓷瓶里剩余的药水全洒在俩人周围。
过了一会儿,待香味散足,方才走近他俩人。
程盛东斜歪在椅子上,嘴巴半咧开,即使在睡眠中,也看得出他眉目间隐隐有怒气。
而陆长尊却歪倒在地,从背影看起来似是一个温厚朴素的中年男人,谁能想到他的心肠却是如此地可怖。
段凌天看着倒在自己眼前的两人,一股寒气渐渐从心底传至四肢,整个人犹如置身于冰窖中一般。
眼前虽是活生生的人,可他却感觉比那森林里的毒蛇猛兽还可怕,不敢再多靠近一步。
如今他们晕倒在地,无任何反击之力,段凌天若想伤他们,取他们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可真正站在这两人面前时,他却丝毫没有了这样的念头,若是要动手取他们的性命,只会让他觉得更加恶心。
段凌天站在这屋中,静静地看着两人,心情从之前的压抑,愤恨渐渐转为平静,继而又转为同情,他无力地笑了笑:“你们这样算计别人,难道不累吗?
现在这般狼狈地趴在我面前,随时可能被我杀死,还不是像飞虫蝼蚁一般弱小?”
他手指程盛东,“你偷学到了我的一套招式,这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要担心,当上掌门后不能服众!”
“还有你的父亲,设计害了我师父,但自己又有什么好下场了?”
“还有你,程盛东的好舅舅,谋划了这么多,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
段凌天极轻地对着这两人自语,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过得看似安稳的生活,无言苦笑,“我也是真傻的,怎么会相信你们是真的对我好!”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弟子的脚步声,段凌天忙收敛心神,凝神以待。
“笃笃”,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何事?”段凌天按捺住自己的情绪,镇定地问。
“掌门你回来了吗?”门外弟子问。
段凌天在心头冷笑一声,想了想才镇静地说:“我本就没有出去过!”
“可我们……”那弟子只说了三个字,便觉出不对,住口不言,立刻转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