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礼部会试丙戍恩科第一名会元,殿试连捷连元。”
贡院的官差刘五,早早的抢了一匹最快的马,赶到了玉柱的家门口的胡同里。
只是,刘五的双脚刚落地,顺天府的皂班小捕头叶九,也骑马赶到了。
叶九早就听说了,玉柱家里的报喜头道赏,重得令人直流口水。
“哎,兄弟,你掉东西了。”叶九眼看着刘五跑在了前头,他心里一急,便出了损招。
刘五放慢脚步,扭头看向后头,却啥也没见着。
叶九趁刘五这一耽搁,憋足了劲儿,撒开两腿,就超了过去。
刘五这才恍然大悟,气得脸色发青,拼命撵了上去,一把拽住叶九的后领。
“贼汉子,竟敢骗人,吃我一拳。”刘五一时没克制住胸中的怒火,挥拳便打。
“砰。”叶九的面部挨了重重的一拳,当场就被打出了鼻血和眼泪。
“你知道老子的是谁么?”叶九捂住一直往外冒血的鼻子,厉声喝斥刘五。
刘五看了眼叶九,轻蔑的说:“老子管你是谁?”他故意没有透露实底。
叶九实在是太可恨了,原本,刘五还想狠揍他几拳。
只是,又有几名官差,骑着快马飞驰赶到了。
刘五惦记着头道厚赏,也懒得和叶九再计较了,掉头就跑。
然而,来的几个人,恰好都是叶九的手下。
叶九马上来了劲儿,招呼着大家,死追在刘五的后头。
能当捕快的衙役,多少有点身手。很快,刘五就被叶九的人捉住了。
“砰。”叶九狞笑着,挥拳就打在了刘五的肚子上。
刘五的双手被人死死的反扭住了,自然无法还手,当场被打得吐了白沫。
叶九又连续猛击了几拳,打得刘五哭爹喊娘,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没办法,身为小捕头的叶九,每天都在练习怎样把犯人打得招供了,又不打死。
实际上,除了府尹老爷重视的重犯之外,顺天府的大牢里,哪天不死几个犯人,都算是稀罕事了。
但是,刘五的贡院朋友们也纷纷赶到了。这下子,隆科多的府门前的胡同里,可就热闹了。
堂堂步军统领的府门前,竟然在玉柱高中会元的当天,出现了群殴事件。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地撒野?你们知道,这是何地么?统统给老子拿下!”
管区参将罗兴阿,听说隆科多的门前,居然有人聚众打架,他赶紧带兵过来增援。
最后,跑到李四儿跟前报喜的,居然是参将罗兴阿。
“标下罗兴阿,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咱们府上的玉二爷,高中礼部丙戍恩科会试第一名会元……”
李四儿当即喜出望外的大声喝道:“赏,重重有赏。”
在红梅的指挥下,三个小丫头各捧了一盘银子,递到了罗兴阿的面前。
嗨,刘五和叶九他们鹬蚌相争,倒被罗兴阿这个渔翁占了大便宜。
有了上次差点乐疯了的教训之后,这一次,李四儿倒是很能沉得住气了。
李四儿端着豪门正室太太的架子,每来一个报喜的官差,就雍荣华贵的摆了摆手,淡淡的说:“看赏!”
这种作派,其实是红梅的建议。
“太太,您可是未来的满洲状元之母,迟早要和其他的外命妇一样,进宫拜见皇太后她老人家。”
红梅就说了这一句话,李四儿还真的听进去了。
刘嬷嬷瞥了眼满脸带笑的红梅,心里别提多忌惮了。
红梅比刘嬷嬷小了差不多四十岁,但是,红梅却比刘嬷嬷更了解李四儿的心思,这就很令人感到惧怕了。
刘嬷嬷和李四儿再有情分,她毕竟已经快六十岁了,还能在这座大宅门里,掌权多久?
官场之上,宁压老,莫欺小!
大宅门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位高权重的刘嬷嬷,已经在考虑退路了。毕竟,她的一大家子,都在李四儿的身边讨生活呢。
玉柱乡试中解元的时候,上门来道贺的同年或是同窗,其实并不多。
这是因为,大家都在顺天府府学里读书的时候,玉柱去了南边的九华书院求学。
等岁考和科考的时候,距离乡试已经很近了。
说白了,那个时候的玉柱,也就是顺天府学的插班生而已。
插班生,若想和同窗们搞好关系,肯定是需要时间的。然而,时间其实很短,所以,玉柱并没有特别交好的府学同窗。
和乡试的举人不同,会试登榜的贡士,到了殿试之时,只排名次的先后,一个都不黜落。
说白了,只要玉柱在殿试时正常交了卷子,哪怕考官们再不喜欢他,把他排挤出了前十名,康熙也要赏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这一次,玉柱趁会试同年们来道贺之前,赶去拜见会试的正总裁,座师吴琠。
只是,吴琠和李光地一模一样的作派,闭门谢客了。
吴府的大门紧闭,也没人敢上前扣响门上的铜环,这就有些尴尬了。
玉柱不慌不忙的在吴府门外,站了半个时辰,才举步离开。
吴琠虽然是首席大学士兼刑部尚书,但是,他已年近古稀之年,身体也不是特别好,很明显的即将乞骸骨致仕。
玉柱只须把面子情,敷衍得没有大的漏洞,也就可以了。
归根到底,有隆科多的明暗帮忙,玉柱的前途和命运,只掌握在康熙的手里。
他只需要伪装成不勾结老二、老八和重臣们的纯臣,骗取了康熙的信任,也就足够了。
看看老八就知道了,他的势力之庞大,简直是令人发指。
然并卵!
胤禩,乃辛者库贱妇所出!
康熙一废太子的时候,只说了这一句重话,就彻底打碎了老八的皇位梦想,被迫转而扶持老十四。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连孙承运都看懂了的大局,偏偏以精明强干着称的八贤王,居然看不透。
只能说,皇权太具有诱惑力了,迷住了老八的眼和脑。
康熙担心太子玩玄武门之变,这才故意扶持的老八出来,以平衡太子越发膨胀的势力。
等太子被废后,老八也就彻底的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康熙无情的抛弃了。
抛弃也就算了,康熙还无耻的骂老八的生母良妃,辛者库贱妇!
要知道,康熙是非常好色的,曾经当众夸奖良妃的美貌,貌绝天下!
眨个眼的工夫,貌绝天下的良妃,就成了贱妇!
皇权的争夺,何其残忍?
只要涉及到了大位之争,天家岂有真父子?
离开了吴琠那里,玉柱直接登车去了汤府。
汤府的课堂里,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带着童稚的嗓音,有节奏的念书声,还蛮好听的。
玉柱收的两个弟子,也就是弘晊和弘曙这两个皇孙,都在汤府之中读书。
这段日子,玉柱主要的心思都用在了备考之上,教导皇孙的重任,也就顺其自然的落到了汤炳的头上。
汤炳才四十多岁,尚有浓厚的仕途进取之心,所以,他也很乐意出面教导皇孙。
再说了,汤炳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上书房师傅,连皇子们都天天教。教两个皇孙,岂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康熙带着皇子们和唯一的皇孙弘皙去了畅春园,詹事府又没有多少公务待办,汤炳索性窝在了家里,正好花心思教育两个皇孙。
正负手立于课堂内的汤炳,发现玉柱笑眯眯的站在门外,便吩咐两个皇孙再读一百二十遍,然后领着玉柱去了他的书房。
“进士落袋矣。”汤炳和玉柱师徒俩相视一笑,高手之间,有许多话,本没必要说透。
“老夫说过,这吴琠最擅窥测今上的心思,可料中否?”汤炳多少有些得意的斜睨着爱徒。
玉柱拱手道:“如若没有恩师大人的教诲,岂有学生今日之荣耀?”这话说的很真诚。
汤炳听出玉柱的诚意,便摆了摆手说:“名师出高徒,高徒又何尝没有成就名师?你我缘分非浅,那些虚的东西,就不必再提了。”
“恩师大人,殿试之事,还请教诲弟子。”玉柱现在也在琢磨着,能否殿试点状元的事了。
“本朝迄今为止,仅有两名满榜状元。不过嘛,满榜的状元,也能称状元?顶多识得几个字的麻勒吉,就从来不敢以状元自居,生怕被人瞧不起了。如今,这满榜既已罢废,满洲状元呐,难矣。”汤炳摇了摇头,叹息道,“以老夫之见,你之才学,足可胜任传胪也。呵呵,十六龄之传胪,还是正经的镶黄旗满洲,已是国朝的头一份了,实乃当科真状元也。”
“不过,事无绝对。若是十年前,你已绝了状元之念。只因今上亲口晓谕过群臣,满不点元,满不点三鼎甲也。”汤炳拈须笑道,“吴琠和李光地,揣摩出了上意,故意造出了‘大四元’之祥瑞大势。则殿试之事,或有大转机,也未可知。”
李光地虽已经位极人臣,却不是首席大学士。他一直惦记着,吴琠屁股下边的保和殿大学士之位,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书生家中坐,便知天下事。
玉柱早就知道,汤炳缺的不是才学和阅历,而是提拔他的靠山。
不管是在哪个社会,从来不缺千里马,缺的是乐意提拔重用千里马的伯乐。
问题是,你不先拜到伯乐的脚下,乖乖的充当马前卒,伯乐凭啥提拔你呢?
先弯腰装孙子,等掌握了权势之后,便是爷爷了。
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ps:玉柱真的不吹牛,笔力还是可以的。从院试开始,报喜的方式,每次都不同,屡屡有新意。月票,该赏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