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看着维克托,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心里面两种情绪在激烈的交战,一种是能够让心脏彻底跳出胸腔的紧张,另一种则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艾克在努力让后一种情绪占据主动,因此他一直没有开口,反而是维克托打破了沉默。
“没话说的话你就别杵在这里了,很碍眼。”维克托冷淡的说道。
“确实没什么话跟你说,但是你是知道我要来做什么的。”艾克回敬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态度。”维克托说道。
“我知道,但我还是来了。”艾克说道。
“那你可以回去了。”维克托道,“我应该说过,我不会让你把金克丝带走,而且,她也是我的杀手锏。”
“她不是任何人的杀手锏,她只是个小女孩而已。”艾克道。
维克托冷笑了一声。
但是在心底里,他却没法反驳艾克的说法。
一开始,确实是单纯把金克丝当成战斗傀儡在使用的,没有什么疼惜可言,反正被魔力水晶强化以后她的身体会很强悍,不会轻易死掉,而且,工具就是工具,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些东西就变了。
金克丝的战斗状态要凭借魔力才可以激发,甚至不只需要魔力,还需要药物来保证她的身体状态,但是维克托不可能一天不间断的为她供魔的,他虽然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却也没有这么大的魔力储存量,因此,总有要把魔力供给切断的时候。
而那种时候,就像艾克说的一样,金克丝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苍白瘦弱,那双眼睛却像红宝石,金克丝在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有些疯癫,但实际上她是那种非常俏皮,很有灵气的样子。傀儡化的改造慢慢腐蚀了她的记忆,或者说让她在思考的时候就会头痛,慢慢的她变得只会观察眼前的事情,这样的结局就是,金克丝不再记得维克托在刚刚开始傀儡化时对她所做的那些痛苦万般的实验,只知道这个人是和她朝夕相处的人。
让维克托的心绪发生彻底转变的,则是那个遇到锐雯的夜晚。
被亚索突袭之后,重伤战败的维克托回到住处,金克丝为他打开门。
她穿着自己以前的一件毛衣外套,对她的小身板来说明显有些太过宽大,却显得她格外的娇小,头发也是松松散散的扎着,冲着他温温软软的微笑。金克丝身后的房间被暖黄色的灯光点亮,连带着她的微笑也如烛光般轻暖。
对于一个独自一人度过了数年岁月,又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男人而言,金克丝所带来的是一种巨大的情感冲击。
她把他拉进房间,让他坐在桌前,为他清理伤口。
“很疼吧,这么多伤口。”她一边小心的擦拭着维克托的手臂一边说道。
“……嗯。”维克托点了点头,“你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金克丝看向维克托,轻缓的笑起来,然后才慢慢回答道:“我们天天都在一起,我当然关心你。”
“那么别人呢?”维克托问道。
“别人我都不记得了。”金克丝微微皱起眉头,这样回答道。
“因为只记得我,所以就对我好吗?”维克托道。
“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才对你好。”金克丝笑着回答。
维克托一时说不出话,怔怔的看着金克丝。
她的声音因为气血虚弱而显得格外温柔,没有梳好的碎发从额前松松的落下,宝石般的暗红色眼眸含着笑意看着他。因为药物和魔力的作用,金克丝在没有进入战斗状态时比常人更虚弱也迟缓一些,但是却因此而有了一种小女人的娇羞。
仿佛她不是自己的战斗傀儡,而是一个用温柔抚平自己全部伤痛的小妻子。
即使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金克丝不可能成为妻子,他也不想拥有一个女人,可是在那一刻维克托确实的感觉到钢铁般冷硬的心因为她而融化,那一刻他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恐怕从此以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之后的几天里,维克托并没有强制金克丝浸泡在药水中,即使那样可以强化她的力量,但他还是有意的想要让她保持神智,也许是蒙多叹息着说的那句“可惜”让他有所触动,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时间很快就到了临行前。
维克托犹豫着终于还是找出了布里茨,机器人虽然已经不再有“生命”,但依然是好用的机械,只不过以往自己根本无法面对它,但是这一次,似乎事情也没这么难了。
布里茨一直被放在一间单独的卧室,维克托把它连拖带拽的弄出来,跪在地上调试时,金克丝就在一边看着,半晌很突兀的冒出来一句:“你很喜欢它吗?”
维克托的心抽痛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她根本不知道布里茨的事情,应该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才对啊。
“你看它的眼神,很不一样。”金克丝说道,“我想你对它肯定很有感情。”
“是啊。”维克托情不自禁的说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失去它了,你明白吗?”
没有回音,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维克托刚要回头,就感到金克丝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她俯下身,搂了搂他的肩膀:“别难过了。”
从来不是不需要温柔。
只是因为未曾得到,就以为自己没有也可以过得很好。
“把你的手给我。”维克托说道。
金克丝依言伸出手来:“你要干什么?”
维克托没有说话,指尖在他的光芒亮起,魔力输送到金克丝的手心时,心脏在绞痛。
这样的魔法可以再次强化两个人的联系,心脉与心脉相连,金克丝会变得更强,但是如果她受到伤害,他同样也会受伤,如果她死掉,那么他也会死。
更重要的是,用这样的魔法来彼此联系的话,金克丝就不必忍受魔力水晶和试剂的痛苦。
人非铁石,孰能无情。
在已经将自己改装成半机械之后,维克托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