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雯走在街上,提着买来的东西,感觉心里像是有根针在扎,刺的自己生疼。
整个诺克萨斯,对她来说都只是一座生养她的城邦,而真正某种意义上说得上是家人的,就只有德莱厄斯。
当年,是德莱厄斯在一群训练的毛头小子中一眼看中了她,也是他力排众议把自己选为血色精锐的队长,第一次出任务后,他关切的问自己,杀了人见了血会不会觉得不适应,后来也常常以担心自己的心理状态为理由,把自己叫去谈话。
那个时候的锐雯,心里只是淡淡的知道有这么件事存在,可是现在她才体味到德莱厄斯对自己深深的关系,以及更可怕的——自己在潜移默化之间,对德莱厄斯竟然已经形成了无法割舍的依赖。
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在自己和德莱文一起陷入险境时,义无反顾的让德莱文先走,也会一次次的拷问自己的内心无法解脱。
刚刚德莱厄斯说“她就像我女儿一样”。
也许,在自己的内心里,虽然未曾意识到,但也早已把德莱厄斯当成了父亲般敬爱的存在吧。
所以才会这么痛苦,离开这座城邦,最舍不下的就是他。刚刚他分明已经怀疑了——甚至可以说是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叫人来抓捕自己。
锐雯不自觉的笑了笑,感觉心里更疼了,突然一阵风吹来,卷起了满地的烟尘,锐雯站在其中,说不出的流离失所。发了好久的呆,她才决定了自己要往哪儿去。
伊泽瑞尔和崔斯特现在住在一起,就是那家豪华旅社的套房,再住三天他们就要前往鸟不拉屎的恕瑞玛荒漠,当然要趁此机会好好花天酒地一下。
“今晚有什么安排?”伊泽瑞尔问道。
“还能有什么安排。”崔斯特道,“上次那家店,那个黑头发的小妹妹念叨着要见你呢。”
伊泽瑞尔笑了笑:“这种事情我见的可有点多了啊,再说了,我喜欢金发的妹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崔斯特刚想用“花花公子”之类的词奚落他一波,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来了来了。”崔斯特一边应着,一边看了伊泽瑞尔一眼,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崔斯特满心疑惑的走到门边,透过猫眼一看,有点愣住了,回头冲着伊泽瑞尔比口型。
“锐雯。”他用唇语说道。
伊泽瑞尔也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她没事闲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虽然是说了来这里可以找他们,但是就锐雯的性格,谁也想不到她会真的找上门来啊。
那边,锐雯又敲了一次门,崔斯特比口型,问伊泽瑞尔开不开门,伊泽瑞尔想了想,点了点头。
打开门,锐雯的身上满是严冬的凛冽气息,她也不说话,径直跨进门来,崔斯特把门关上,锐雯这才摘下几乎挡住了她整张脸的帽子,崔斯特立刻注意到,她的眼眶红红的。
“你们喝酒吗?”崔斯特还没来得及说话,锐雯已经开口道。
不管神色还是说出来的话,锐雯都已经彻底让崔斯特和伊泽瑞尔愣住了,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崔斯特才试探着道:“你……想喝酒吗?”
锐雯点了点头。
“想让我们陪你喝?”崔斯特又问。
锐雯短促的“嗯”了一声,又飞快的补充道:“不方便就算了。”
“喝酒的事情怎么会不方便呢。”伊泽瑞尔笑了笑道,“坐下吧,我去叫人拿点酒上来。”
庆功宴参加不少了,这却是锐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喝酒”,刚刚走在街上,她心里说不出的凄楚,脑海中忽然划过那时候亚索说的:实在很难过的话,喝点酒就好了。
那么就喝点酒,可是能找谁呢?在这座陌生又熟悉的诺克萨斯城里。
最终,锐雯来到了伊泽瑞尔和崔斯特的住处门口。
毕竟是卡特琳娜亲自叮嘱的贵宾,伊泽瑞尔的要求总是最快被满足,不出几分钟,酒菜已经准备的齐全,侍者关上房门,伊泽瑞尔给锐雯倒上一杯酒。
“这是东方的米酒。”伊泽瑞尔道,“心情不好的话,这种酒要比传统的红酒效果好的多。”
锐雯笑了笑:“谢谢。”
没有纠结于为什么伊泽瑞尔会明白她的心情,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个有什么事能藏得住的人,锐雯端起杯子,这种米酒是放在小巧的瓷杯之中,看上去别具风味。
米酒的口感比自己平常喝的要辛辣,可是回味也更甘甜,恰是那种丝缕不绝的甘甜,让辛辣的感觉更浓厚,仿佛眼泪都要被辣出来了。
伊泽瑞尔和崔斯特也没有问什么问题,现在安慰或询问也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明明是不熟悉的人,却到了要找他们喝酒的地步,她应该也是走投无路了吧。这种时候,给她一个安静喝酒的地方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锐雯喝的很快,但是她的酒量看起来不是很好,面颊上很快就染上了淡淡红晕。照这样再喝下去可能会伤身体,因此崔斯特才劝了一句:“稍微少喝一点吧。”
锐雯摇了摇头,看她的样子,两人也不好继续劝,只是陪着她默默的喝。差不多一整壶酒下去,锐雯才重重的放下了酒杯。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她说道。
“你问。”崔斯特道。
“你们有没有辜负过谁?”锐雯问道。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却轻松的刺穿了崔斯特的心,甚至拿着酒杯的手都不由一抖。不过锐雯并没有注意,她也不是真的想问,只是想借着这个问题,稍微抒发内心的痛苦而已。
锐雯的问题让崔斯特立刻就不想说话了,好在还有伊泽瑞尔在,他笑了笑道:“哪有人没辜负过别人的。”
“那为什么你看起来没有一点抱歉的神色?”锐雯道,“怀着对别人的歉疚,还能开开心心的得过且过吗?”
“不然呢,亲爱的。”伊泽瑞尔道,“怀着歉疚过一辈子吗?”
锐雯凝视着伊泽瑞尔,心中判断着眼前的人究竟是冷血,还是另有其他的含义。
这个时候,伊泽瑞尔已经搂了下崔斯特的肩膀,道:“比如这家伙,他对不起很多人,但我还是会站在他身后。也一定会有这样对你的人,这样的人就是你活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