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瞬间,崔斯特回忆起了三年前,也许那是一段阴差阳错的开始,但,属于他们的记忆也是那么美好。
面前的这个女人因为自己,第一次露出了少女的模样,也第一次表现出脆弱,可是在艾卡西亚的绝境中,她一次次舍命保护自己,即使那时候早已隐约对他有所怀疑,却还是义无反顾。
她冲着他笑的时候,一样温暖如阳光,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时,也是一只依人的小鸟。他们甚至有了一纸婚约,即使这所谓的婚约,只有短暂的几天时间。
而亲手毁掉这一切的,正是自己。
有没有爱过她。
崔斯特忽然有点迷茫了。
我爱过薇恩吗?
如果不是心动,他们就不会贸然结合了,可是……他也没有哪一刻真的忘了伊芙琳。
忘不掉心里的人,这样的感情能称为爱吗?
“这么久不说话,看来,我是不需要你的答案了。”薇恩淡淡道。
“对不起。”崔斯特不敢看她。
“你一点都没变。”薇恩笑了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崔斯特不敢想象她是怎样的心情。
“……对不起。”他只能再次这么说道。
“对我,你只能说这一句对不起了吗?”薇恩又道。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补偿你的话……尽管提。”崔斯特沉默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你能怎么补偿我?”薇恩又笑了一下,“也好,既然你都提了,我们在一起吧。”
“我……”崔斯特本能的张口回绝,却说了一个字就不再说的下去。
“你从来没爱过我。”薇恩道,“对你来说,我只是填补她的空缺,是我还是其他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崔斯特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
“你唯一的好就是不会骗我。不管真相多残忍,你都不会骗我。”薇恩说着,吸了一下鼻子。
崔斯特反应过来,猛然抬头,薇恩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含着淡淡泪光。
崔斯特的心脏如受重击——她为什么还会为自己而流泪,明明已经时过境迁,那次在德玛西亚,她也是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可为什么……
世界上最沉重的,莫过于背负深情却无以为报。即使双方都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一方终生抱愧,一方痛彻心扉。
“其实,出发之前,我就听到过你的名字了。”薇恩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淡然,“有人跟我说,你心里真正在乎的只有那个女人一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甚至你可以为她出卖朋友,不惜性命。现在看来,这倒真的可能是实话。”
这段话,对崔斯特内心的震撼甚至比刚才更重,他张大了嘴巴,愣了好久才说道:“有……有人跟你说这种话?”
薇恩点了点头:“那个人你也认识的,是……”
“格雷福斯。”崔斯特一字字,缓缓说出了挚友的名字。
薇恩又点了点头。
“让我见见他,求你,让我见见他吧。”崔斯特道。
薇恩露出有点惊讶的神色:“可是他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
“就是因为他不想见我,我才想见他,有些话我不说清楚,可能就永远都没机会说了。”崔斯特颤声道,“你要什么都可以,求你了。”
薇恩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这么看来,我把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高看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这话让崔斯特戳心不已,却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薇恩也没有为难他。
“一直往前,走出这个山洞是一片沙漠,我们在那里扎营。格雷福斯在东北角的小帐篷。”说着,薇恩递给崔斯特一根冷焰火,“拿着去吧。”
“……谢谢。”崔斯特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回报你的。”
“如果真要回报我,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薇恩道,“下次如果看见你我还是这么生气的话,说不定我会杀了你。”
崔斯特只是再次致歉道谢,薇恩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冰冷,崔斯特说这些,她就在最后点了点头,仿佛不想再多看崔斯特一眼。崔斯特也知道,说的越多越伤人,也就赶快离开了黑暗的洞窟。
点起冷焰火,沿着洞穴走着,崔斯特的心跳很快,心情澎湃,交杂着很多种情绪。其中之一是奇怪,德玛西亚人居然在空间的断代里面扎营,难不成……自己其实已经回到了正确的时空?这个问题不能多想。另外的情绪,就是紧张又兴奋,高兴又害怕了。
格雷居然在这里,他从没想过这种组合。可是,失去格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即使伊泽瑞尔同样是好兄弟,两个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每每想到老伙计跟自己已经决裂了,崔斯特都若有所失。
在祖安劫狱那次,格雷已经充分展示了自己绝交的坚定,可是,崔斯特有太多的话想说。哪怕他不想看到自己,能说上一句也好啊……
不同的念头在脑海中穿梭,不知不觉间,崔斯特已经走到了薇恩所说的沙漠上。他立刻锁定了东北角的帐篷,有一个男人正坐在帐篷边烤火,他背对着崔斯特,但崔斯特立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一瞬间,崔斯特的心跳都加速了,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男人听到他的脚步声,警觉的回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的神情全都僵住了。
崔斯特感觉自己喉头一酸,眼泪都要下来了,可格雷福斯的表情却很僵硬,立刻就要转过头去。
“格雷……老伙计。”崔斯特试探着叫道。
格雷福斯的身子又僵硬了一下,他没有转回头,只是冷淡的道:“你还敢这么叫我?”
“我……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可是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崔斯特道。
“你的所谓动机跟难处,艾克都跟我说过了。”格雷福斯道,“但是我听完之后,心里没有任何改变。”
崔斯特愣住。
“薇恩心里还有你,所以她才会虽然心怀芥蒂,却依然愿意帮你,可我不一样。”格雷福斯说完这段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我把你当成第二个我,可是你背叛了我,从那时候起,你就不可能是我,不可能回去了。”
崔斯特心中一阵绞痛,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格雷福斯的脸了。
“我没有任何和解的打算,解释也不想听。唯一能说的就是请你离开,我不认识你。”
格雷福斯只给他一个背影,他脚下的火堆传来哔哔啵啵的木柴爆裂声。
“对不起。”崔斯特深深鞠了一躬。
牌已经是死局,不如认输来的痛快。他没有再挣扎,转过身,缓缓走向了沙漠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