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求婚吧。”伊泽瑞尔张口结舌。
崔斯特目不转睛的盯着雷克顿那边，愣愣的点了点头。
按照瓦罗兰的风俗，在女子面前单膝下跪，代表的就是求婚之意。眼前的情景正是如此，虽然不知道雷克顿是否懂得这个礼节，但是至少看起来，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正因此崔斯特更加惊讶了。
虽然说他知道，雷克顿和卡西奥佩娅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但是两人之间，同样也有着解不开的仇恨。无法彼此遗忘，却又无法互相释怀，这样复杂的关系，多疑暴躁的雷克顿真的能做出“求婚”这样惊人的举动吗？
被惊吓到的，显然不止崔斯特他们，在场的镇民全都是一脸惊诧，毕竟他们所能看到的卡西奥佩娅并不是人类，王居然求娶一位妖女吗？这真是没法接受的一件事。
但是，最震惊的还是卡西奥佩娅了。
这枚宝石递到自己眼前的时候，卡西奥佩娅甚至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好久，才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在向你求婚。”雷克顿道。
卡西奥佩娅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没有说话，雷克顿继续低声道：“愿意嫁给我吗？”
他并没有造作的喊出这句话给她难堪，卡西奥佩娅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求婚，只是因为雷克顿并不在意。他想要向她求婚，于是就求了，丝毫没在意排场，也没有担心会不会让谁下不来台。
如果十年前他说出这句话，她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吧。
可是现在……
腰以下的异样感，永远都存在着，即使她已经习惯了身为蛇的自己，不代表她能够接受。
——是个怪物。
不止别人会这样说，卡西奥佩娅自己也会这样说。她多少次看着拘禁自己的城堡里那面模糊的铜镜流泪，甚至想要死，却还是因为不想放弃这个世界，而坚韧的活了下来。
笨重的，被鳞片覆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下半身，她是蛇女，是半人半兽，是怪物。
而且，这一切都是由眼前这个向她求婚的男人造成的。
只能说，从头到尾都是孽缘。
卡西奥佩娅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她在看着雷克顿的眼睛，红色的眼眸，像是宝石一般，眼底映着自己的影子，从那里，她又看到了自己残损的半身。
骤然心痛如割。
之前，在恕瑞玛的王陵之中，千钧一发之际，雷克顿为自己挡下了致命一刀，那时不是不感动。行走于旧日的残骸，她也不自觉的要去寻找，那个人曾经风光的痕迹，根本没有忘记他。
可是太平盛世中，没了生死的威胁，她真的能忘记吗？
卡西奥佩娅没有这个把握。她很记仇，也不可能忘却那萦绕终日的痛苦。
雷克顿又如何不明白她的挣扎呢。
正是她骗取了他的真心，又决定出卖他的啊。
卡西奥佩娅和雷克顿的目光交织，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可彼此也全都明白。
爱与恨，过去与现在，彼此缠绕，难以理清。
只有那枚宝石纯洁闪耀，可是不沾一点杂质，却恰恰如同讽刺。
卡西奥佩娅稍稍偏头，避开了雷克顿的目光。只有一边的内瑟斯，还在状况外，一脸的喜悦，但是也随着卡西奥佩娅的动作，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不愿意也先收着吧。”雷克顿道，“我没有准备戒指，因为我不想逼你。”
卡西奥佩娅愣了一下。
“遇到你之后的十几年，比我以前的几千年都惊心动魄。”雷克顿道，“因为寻欢作乐而麻木的脑袋，开始会感觉到细微的触动，不管喜悦还是痛，都是好事。我也知道，你和我之间，纠葛已经太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解脱了。但是至少，我想留你在我身边，不要走。”
“我们之间已经发生过那样的事，回不去了。”卡西奥佩娅摇了摇头，“你我都曾经想要置对方于死地，这是不管发生什么都没可能淡忘的事。”
“为你而死我愿意。”雷克顿道，“对你做的事，我只能说抱歉，我想用余生来偿还这份伤痛。当然，如果你想，我也可以请他们送你回到故乡，这些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卡西奥佩娅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道：“我从来没想过回去，现在的我，已经回不去了。”
“对不起。”雷克顿道。
“不是那个意思。”卡西奥佩娅拿过宝石，放在自己的掌心，“我还没有想好，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拿走宝石，已经代表着某些含义，雷克顿欣喜的抬头，随后起身拥她入怀。顿时，欢乐的音乐响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欢呼声中，崔斯特与伊泽瑞尔对饮。
欢乐的夜晚，多么希望可以永恒，哪怕知道快乐总是短暂，一夜纵酒，一夜长歌，一夜酣眠之后，再醒来，已经是午后时分。
崔斯特揉着宿醉疼痛的前额，走到旅店外想吹吹风，意外的发现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台阶上。一头银色的短发，崔斯特立刻认出那是锐雯。
“别人都起来了吗？”崔斯特招呼了她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锐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崔斯特注意到她的脸上隐约有两道泪痕，但他知趣的选择不问。
“希维尔还在休息。”锐雯道，“她昨晚也喝了很多酒。”
“倒是没看你喝过酒啊。”崔斯特笑道，“放松一下不是什么坏事啊。”
“我不会喝酒。”锐雯淡淡道。
崔斯特失笑：“我去洗漱，不打扰你了。”
锐雯点了点头，崔斯特转身，刚走了没两步，“唰”的又转回来。
“如果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跟我们说说也是可以的。”
“谢谢。”锐雯说完就把头转了回去。
崔斯特看着锐雯的背影，大概有半分钟，叹了口气，摇摇头上楼的。
剩下锐雯一人，望着西风残照，感觉眼睛刺痛。
她可能是唯一希望这次行动不要结束的人吧。
回去就要面对乐芙兰了，那是个多么不好惹的人。天知道乐芙兰会想出什么办法来继续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