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重新添上热茶,乔故心笑意盈盈的看着沈秋河,“沈大人怎么不亲自问问嫂嫂,看看她有没有得手?”
说完啧啧了两声,“我猜沈大人不去问她是因为,不信她说的话,亦不好将大理寺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如何处置郑氏,想来沈秋河现在也头疼的很。
而偏偏,知情的证人在乔故心手上,沈秋河够不着问话!
乔故心想着,临出门的时候,沈秋河说了一句给你撑腰,大约是他心中早就有数了,故意放郑氏离开,就是为了折腾折腾人。
可有时候,无关痛痒的折腾,或者,就算处置了郑氏,却依旧做不到公道。
既如此,又何必说的那般大义凛然。
乔故心吹了吹上头的茶叶,抿了一口,“我们都这么大年岁了,闹的鱼死网破,太过于难看了。”
“你想如何?”沈秋河手始终放在案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乔故心。
乔故心面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优雅的起身,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两份早就写好的文书,拿了笔墨放置在沈秋河的跟前,“我想要自由。”
想要,可是可以透过气的屋子。
想要,远离国公府这个泥潭。
沈秋河没有看文书,而是微沉着脸看着乔故心,“你想要和离?”
是疑问,又或者是惊叹,惊叹乔故心这般大胆!
乔故心微微仰头,笑出了声音,“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怎会这般冲动。”手微微的一抬,将文书又往沈秋河的身边推了推,“我只是想要沈大人许诺,除了名义上的姻缘,以后各不相干!”
圣上赐婚,怎么可能和离?
乔故心不是那种单纯的只懂得情爱的姑娘,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若是和离,惹怒了圣上,若是连累的侯府怎么办?
诚如乔故心所言,她已经这么大的年岁了,上有老中有小的,不可能做事不顾后果。
即便是将郑氏的罪行禀于圣上,也只能是处置郑氏,何至于闹和离?
本来只要对付一个沈秋河就可以了,要是闹和离,还要想着与宫里周旋。
且沈家对社稷有功,万一沈秋河求情,不严惩郑氏怎么办?
而不如现在,她这文书上将郑氏的种种最新罗列在上头,若想保郑氏,沈秋河必须跟乔故心立下一纸契约。
他日,若是沈秋河反悔,那么,白纸黑字,都别想好过!
看沈秋河沉默,乔故心却也不着急。
这是给国公府的机会,也是给自己的机会!
要知道她等着就是今日,府医如今以落在她的手上,如若沈秋河不同意,那便直接告在衙门就是了。
人落在乔故心的手上,那就不是国公府想要掩盖的。
再加上,乔故心明明已经察觉了郑氏的意图,还是由着那宫婢中毒,就是为了牵连府外的人,宫婢中毒已是既定的事实,谁也不能狡辩。
牵扯到外人,就不是说国公府内宅争斗的事那么简单了。
从前郑氏那点小伎俩,什么吃点安神药,或者言语里的挑唆,哪里值得兴师动众?
只有现在,闹的大了,才能同沈秋河谈判。
“你凭何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外人,签这有辱门风的契约?”沈秋河终是开口了。
乔故心说的各不相干,说句难听的,万一乔故心在外头有男人了,沈秋河都不能开口问询。这不是在羞辱国公府?
乔故心轻轻的摇了摇头,“沈大人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如今,不是沈大人别无选择吗?”
不签,那就只能让郑氏去衙门了。
比起去宫里,衙门才更会折磨人!
如今人证物证惧在,不说郑氏会获怎样的惩罚,一步步的按流程走下来,郑氏名声尽毁,而有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母亲,沈崇远怎么可能再继承国公位?
无论沈秋河愿不愿意,他终是会得到亡兄的东西。
将这孤儿寡母的逼入绝境,莫要说沈秋河会被世人唾弃了,就连乔故心都会觉得他做的冷血。
就像沈秋河从前说的,若是世子还活着,就是让世子休了郑氏都不过。
可问题是现在,世子已经死了!沈秋河,就不可能不管郑氏!
而这门亲事是沈秋河求来的,他就不能主动出手,言乔故心是非!
最好的路,就是私了!
“当然,若是大理寺的有本事,今日夜里就将我藏的人寻到,不然明日一早,无论能不能出国公府,都会有人将那府医送到衙门。”
他们看烟花看的那么久,再加上同郑氏理论,如今已经是三更天,而且又是宵禁的时候,大理寺想要大张旗鼓的寻人,明日定会被参一本。
可若是大理寺不这么找人,这么短时间,乔故心笃定就算厉害如大理寺,也一样无可奈何!
当然,郑氏若是进了衙门,就算现在刑部尚书是刚上任的,可刑部到底有实力,多年的恩怨不可能因为下台一个刑部尚书和侍郎就消除了,届时,有的是人想要踩国公府一下。
乔故心机关算尽,这一局,于沈秋河而言,就是死局。
这几日的温声细语,这一日的尽心尽力,都是棋局上的子,少一个都不成。
沈秋河自嘲的笑了笑,可终究没有说话,亦没有下令让大理寺的人去查。
轻敌,自来都是大忌。
沈秋河知道乔故心有些胆识,可从未想过她会一早就布局。
这个契约沈秋河一直都没签,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着乔故心。
他还巴望着,乔故心会送什么生辰礼,原来,乔故心本就无心准备。
乔故心安稳的坐在那,由着沈秋河打量,左右,她胜券在握!
鸡叫三声,天边透亮,沈秋河就这么坐了一夜,此刻从外头喊了一声王四,“去给我告个假。”
今日这早朝,到底还不能再上了。
王四并不知道沈秋河和乔故心之间谈的什么,只瞧着沈秋河在乔故心屋里一夜,胡子拉碴的连衣服也没换,心中有些疑虑,可主子的事到底也不是他能问的。
沈秋河刚回到屋里坐着,下头的人禀报,说是何氏过来了。
沈秋河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不耐烦,可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开门出去的时候,瞧着却是何氏领着沈崇远,看着沈崇远应该是被一早拉起来的,嘴角还要昨晚的口水印子。
“给你叔父跪下,求他放过你母亲。”何氏只是淡淡的撇了沈秋河一眼,却冷声同沈崇远交代。
沈崇远天还没亮就被人扯起来了,本来就迷迷糊糊的,此刻不由的抓了抓头,“祖母,我母亲怎么了?”
怎么,又要他道歉?
沈秋河虽然平日里经常板着脸,可对沈崇远也关心,所以沈崇远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啪!
只是刚问完,何氏突然照着沈崇远便是一巴掌,“给你叔父认错!”
沈崇远被打懵了,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陆嬷嬷在旁边怕何氏再对沈崇远动手,赶紧哄着小公子跪下。
何氏跟前就沈崇远这么一个孙子,平日里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沈崇远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何氏打,心里自是委屈。
这一哭,那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哭的是地动山摇。
“母亲,你这是在逼我?”沈秋河眼睛微红,无论他多讨厌郑氏,可是沈崇远是无辜的,看见沈崇远,他总是会想起自己亡故的兄长。
何氏忍着眼泪,昨夜她被折腾的心乱如麻,想着休息休息再处理,可终是睡不着,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她定定的看着沈秋河,声音无比的冷漠,“不是我在逼你,这是事实!若是你动了你嫂嫂,你要置崇远于何地?”
自己的叔父是杀母仇人,以后长大了,他该何去何从?
或者,他还能不能长大?
昨夜,何氏看的清楚,沈秋河抽出剑的时候,眼里真的有杀意。
乔故心听着外头的动静,面上的笑意更浓了,随即扶着案子慢慢的起来,坐了一夜,此刻腿也有些麻,乔故心起身后站了一会儿才能正常的迈脚。
她一步步的挪到门口,冲着沈秋河一福,“我觉得母亲说的是,嫂嫂不能出事。”
所以,那契约你必须的签。
何氏在看见乔故心的时候,随即将头扭在一旁,大约是觉得,闹成今日的局面,也不是郑氏一个人的错。
乔故心的锦衣华服,此刻约是刺痛了她的眼。
沈秋河看着这三个人,手伸开再握上,握上再伸开。
诚如乔故心所言,他们都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不是现在这般年岁,如何能凭着一腔热血做事。
沈秋河终是抬起来了手来,冲着王四交代了句。
很快,王四捧来了一袭青衣,沈秋河抬了一下下颚,让王四将东西送到何氏跟前,“嫂嫂不是想礼佛吗,我便允她带发修行,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或是在五台山,或是送庄子里,但,除非死再也不许踏入国公府的地界!
“崇远还小。”何氏还想要说情,可以现在罚几年,等着以后她认错了便接回来,不说旁的,沈崇远将来议亲的时候,还是需要生母的。
“母亲!”沈秋河陡然抬高了声音,打断了何氏的话,“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亦给足了她脸面,崇远需要顾及,可我也需要一个交代!”
沈秋河没同何氏说要什么交代,可是,乔故心懂。
一如,昨夜沈秋河发那么大脾气,缘由自然不只郑氏现在作恶这么简单。
沈秋河缓缓的闭上眼睛,“若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我怕会有哪一个忍不住,掐死她!”
说完这话,沈秋河将手背于身后,猛地转身,“母亲,你愿意送便送送她!”
毕竟,这么多年的婆媳,这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期!
何氏的眼泪到底落了下来,可看沈秋河执意如此,只用力的擦了一下眼角,而后猛地拽起沈崇远,“咱们,走!”
转身,自带着无尽的怨愤!
肉眼可见,将来大房和二房的裂痕将不可修复。
甚至,怕是会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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